“我可没那閑工夫，我也刚出来一会儿。走吧t，今日得去确认那些将士的遗体是否已经处理好了，就近的需要通知家属过来认领，家乡太远的就得先火化再送回去了。”

李虞才道：“此件事情我已经安排野利俊协助你一同处理了，她今日有别的安排。哦对了，野利俊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且等一下吧。”

“喂！你俩就这样撇下我单独跑了？！”

出了府衙林离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我想在晋州城内设置一个榷场，可以供城内的汉族百姓和党项百姓交易一些生活所需，想让你帮我看看地址选在哪里比较好。”

“可以，不过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何处？”

“交战那晚我从北城门跑到西城门去见你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妇女，刚好她丈夫也是晋州的守城将士，我想去看看她丈夫回去没有。”

林离按着模糊的记忆来到了那晚被那个女子叫停的地方，刚转过巷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片白色的丧布。

林离猛地像是被一双大手捏紧了心髒，一阵鼻酸将她的眼泪泵了出来，包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走近那扇低矮的木门，一阵虚弱的抽泣声从门内传来，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奔腾而出，她心里最不愿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走进屋子，一个浑身裹着白色丧服的女人跪在地上。她上半身佝偻着，两条手臂像是两截断掉的树枝吊在身体两侧，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就像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一样。

或许是因为那一晚星火漫天，使得深夜也像白昼一般明亮，林离看得很清楚，这个女子当时即便满脸忧愁，但依旧像是有一股劲提着她一样，挺胸擡头，满怀希望。而现在的她却像极了一棵被暴风摧残后的小树，奄奄一息，生机全无。

再往女人身前一看，为何有两方棺木并排而放？？两个棺木前各立了一个牌位，牌位前又各摆了一盘供果。

林离的脚步不觉走近，当她看清右边那个牌位上写着的名字时，她的膝盖像是不听使唤一般磕到了地上，眼泪霎时就像决了堤的河水，再也止不住了。

女人的面前摆着两个牌位，左边的牌位上写着吾夫张浩，而右边的牌位上写着，吾父郭闵。

这两个牌位就像是插在她心髒的两把刀，一把终结了她的前半生，另一把终结了她的后半生。

李虞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要来的地方是这里，郭大人并无其他家人了，唯有这一个女儿尚能给他送终。”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郭大人，我也没有履行和她的约定找到她的丈夫！”

女人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离，她擡手擦了擦眼泪挪到林离的身旁：“你是那晚那个将士吗？”

“我是，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战争又怎麽会是你的错呢？有错的人都不在这座城里，这座城里有的只是无辜的可怜人。”

“你就是郭大人的女儿吗？”

“嗯，我叫郭芸。”

“郭大人曾经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他每次看到我都能想起你。我本以为他这麽说一定是因为他的女儿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平日很难见一面，我从来没想过你就住在这晋州城里。”

“我在晋州出生、长大，后来嫁人。母亲已经离世十年了，我父亲也已经有十年没有回过我们的老房子，更别说现在我住的这个我丈夫的房子了。他这个人啊，府衙就是他的家，他守着那个府衙就像守着他的宝贝一样。我那时还怪他，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为什麽明明都在一座城里，他却极少回来。后来我便也释怀了，本来前不久刚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想着明年他也到了告老的年纪，那时候他总不能还赖在府衙吧！没想到最后，最后......”

女人再也讲不下去了。

“你的父亲和丈夫都是英雄，他们甘愿将自己的生命化作了我们脚下的黄土，这样就能永远支撑和守护他们深爱的人们。”

“谢谢你。”

女人稍微镇定了情绪，才道，“谢谢你们替父亲守住了这座城，没有让它被那些契丹人侮辱践踏。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到欣慰的。”

“我能陪你一起送郭大人最后一程吗？”

林离与郭芸一起安葬了她的父亲和丈夫，在李虞的建议下，她开始同党项人学习如何制作驼毛毯，并在上头绣上很好看的图案，以此维系着生活。

虞美人--长公主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