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375)
作者:戏双鲤
她只拿了两盏,灯芯处的名字皆是一笔一笔珍重地写上。
——洛瑾玉。
极其干净利落的字迹,她如稚童般托腮看着这盏灯在河面上漂浮,看着火光摇曳闪烁,顺着河流,与衆多灯盏彙聚成一片璀璨的光火。
“江月,我真是想不明白。”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月丝毫不怀疑沈银粟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推入河中,只随意在岸边一坐,扬首淡漠道,“想不明白什麽?”
“想不明白你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麽,你分明亲手杀了我大哥,又何故为他点这一盏灯?”
“郡主殿下就当我是良心发现,心中有愧吧。”江月满不在乎道,沈银粟冷笑一声,“愧疚?江月,你若真的愧疚不若想着死后如何向他赔罪。”
“向殿下赔罪?”江月闻言愣了愣神,同沈银粟四目相对,竟兀自笑出声来,“郡主,你还是别说笑了,我这样的人如何向殿下赔罪啊。”
江月弯眼笑道:“殿下心善,哪怕陨身也该是去天上当神仙,可我不一样,我弑父杀夫,背弃主君,不忠不孝,哪怕死了,也该是入无垠地狱,如何能遇得见殿下?”
“这声抱歉,今生是不会有机会说了。”江月轻轻笑着,“郡主心善,若百年后魂归天地,得见殿下,此话便由郡主代劳吧。”
“我同你哪有带话的情分?”沈银粟闻言侧首,避开江月的目光,但听那女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开口道,“说得也对,你我之间能如此刻的平和已是不易,更何况明日我便要用你当筹码换取叶将军的兵权了,只怕到时你更恨我入骨。”
“我是恨你,可你我之间的恨或许并不在于兵权。”沈银粟静静望着河中的莲花灯,“而是在于血亲之仇,背弃之怨。”
“说得是啊,血亲之仇,一辈子都无法跨越。”江月垂了垂眸,摊开掌心,掌心中还残留着那河灯遗落的一点温度,她恍惚地想起当初洛瑾玉将那支簪子放于她手中的时候,那簪子也带着一点温度,是男子掌心的暖意。
“郡主,夜深了,秋日寒凉,早些回去吧,别伤了身子,明日被叶将军瞧见,还要怪我苛待于你。”江月勉强调侃沈银粟一句,话落,便有几分逃离似地快步走开。
深秋的风寒冷刺骨,树叶沙沙作响,一夜乌鸦嘲哳,深宫之内无人得以安眠。
御书房内,江月仔细擦拭着鹤簪,长公主殿内,宣阳轻轻盖灭了燃烧的纸钱,落雨宫内,沈银粟静静听着混进来的士兵同她讲着叶景策的叮嘱,一双杏眼出神地盯着窗边燃着的烛火,蓦然间觉得有寒风掠过,不等回过神,便听身前士兵惊道:“郡主,下雪了!”
下雪了?
沈银粟的目光移向窗外,恍若未闻士兵在耳边絮絮的话语声,只兀自站起身来,透过朦胧的窗,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
又是一年冬。
大抵是下雪的缘故,一夜静谧过后,落入宫内的日光稀薄浅淡,千里之内,皆为黑云压城。
浩蕩的马车驶出宫门,车辙碾过皑皑积雪,发出晦涩的声响。沈银粟端坐于车内,透过帘帐的缝隙,隐约可见江月一身素色裘衣,身侧跟着两个耀武扬威的弟弟。
江月到底是害怕叶景策入京,故而交换的地点设在了郊外。双方约定叶景策只可一人前来,余下军队皆位于万里外的嘉寒关附近,一旦交换完兵权,叶景策与沈银粟二人则不可再北上,只能南行,某一处新地方生活。
马车缓缓停驻,林间风声萧瑟,卷起层层飞雪,沈银粟侧耳听去,只听呼啸的寒风中传来男子的朗声大喝:“江月,我夫人何在?”
“叶将军放心,云安郡主我自是带来了,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先看一看将军的诚意。”江月声落,叶景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蹙眉道,“我需要先看看夫人是否无恙。”
“这是自然。”江月颔首,翻身下马,走至马车前掀开帘子,对上沈银粟警惕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淡笑道,“郡主,请吧。”
被扶着下了马车,沈银粟立于江月身侧,察觉到叶景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细细描摹,最终落在脚腕缠着的锁链上,那两道剑眉瞬间拧在一起,望向江月的眸中充斥着不满。
“江月,你既诚心与我交换,就应当保证我夫人的体面与尊严,而不是这样铐着她。”
“此物也非我所愿,只可惜郡主本事在身,若非如此,我如何能锁住郡主。”江月声落,于衆目睽睽下俯身到沈银粟脚边,用钥匙解开脚镣,随后站起身,手压在沈银粟的肩头。
“叶将军,我已经把郡主给你看了,现在该给我兵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