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蠢吧，她在其他事又机灵着。

说她机灵着，她在这些方面又毫无心机。待人真诚，对谁都掏心窝不留余地好。

很有趣的小姑娘。

兰茵摸摸她的脑袋，将带出来的东西递给她笑说：“你想要的那味药我家刚好存着株。有用就拿走，算我的答谢了。”

羌芎仁。

隔着纸包触及时，沈知鸢就立刻反应过来，惶然看她。

之前兰茵说过她从没听说这药草。

祁酩舟那个怪疾或许可以……

沈知鸢握紧纸包，要道谢，兰茵已经擡手打断：

“谢的话不必说了，我们是利益交换，最开始我也没想给你的。”

兰茵手在腹部摸着，话语微顿说：“明人不说暗话，你要的分成比市面上都少，你给我带来的利润却半分不少。此事我有愧，这也算补偿一二。”

药材生意相当有利可图，尤其北疏勒对药草的运用不及大齐十分之一。商贸愈来愈不好做，兰茵一直有意往在这方面拓展，和临城的药铺铺主每个都商量过，却得不到满意的信息支撑。

沈知鸢听来过这事。

兰茵需要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懂大齐医术；沈知鸢需要兰茵的人脉，也需要……钱。

不为别的，北疏勒和南疏勒打这一仗一定耗财不少。战后用钱的地方只多不少。她力微薄，却聊胜于无。

最初胶着后，兰茵同意了。

兰茵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今日她来找兰茵也是为此。互市即将，兰茵要做最先食螃蟹的人。第一批利润都已经拿到手了。

这回按照分成分给沈知鸢。

从药铺出来时，天光正好，云淡风轻，沈知鸢怀里揣着提钱的彙票和药材，步履轻轻，眉眼都惬意弯成条弧线。

倏忽间，周围有种异常气息。

沈知鸢立刻警觉。

身后袭来道劲烈罡风，她匆匆回身闪避，乌发饰着的坠饰叮当一声。

那道罡风没机会再进一步。

暗处里的人刚刚现身，抽刀带起阵风，宣告自己的到来。

下一瞬，同样潜伏的暗卫便将他们尽数扣押。

蒙着灰色头巾的男人被摁着肩膀压在地上时，两只黑黝黝的双眸，透露出股迷茫。

“抱歉让殿下受惊了。”

是祁酩舟留她的那批暗卫，向她行礼致歉。

“不要紧的。”沈知鸢忙摆手说，“您们辛苦。”

换是以前，她断然得惊慌一二，现在倒淡定得不如路上被犬吠声。

……可能有经验了吧。

沈知鸢乐观地夸赞自己，垂眸对上男人布着血腥气的双瞳，笑容渐淡。

她蓦地想起祁酩舟说的，南伯。

暗卫很快拖着那群人离开。余下的纷纷藏匿会回原处。

直面的远山沾染霞光瑰丽的色彩，倏忽间，几只大鸟惊扰般嘹鸣着振翅而飞。“嗖”一声，转眼消失于穹顶，不剩丁点影儿。

心里那点儿惶然愈发浓烈。

远山渐渐收容于少年琥珀瞳内。

风势喧嚣，从树冠罅隙阳光底穿过大敞的窗户蜂拥而入。书卷刷拉，衣袍也猎猎作响。

吱呀。

轻微响声打破整屋寂静。

“以前我就同你说过，固执己见要栽跟头的。”男人沙哑如割锯木头似的嗓音一道响起。

“是吗？”

祁酩舟懒得回头。那抹霞光正正璀璨，做成衣裙也该好看，还没给她买过这种颜色的。

他不自禁弯弯眉眼，懒洋洋说：“那我正好现在同您说，我实在不喜欢周围有生人的气息。”

“包括您，”祁酩舟撩起眼皮，眸中噙着万仞冰霜，笑却和煦如春风，“南伯。”

“有何贵干？我最近稍忙，下回您想来说一声，我好抽空见您。”

他靠着椅背，动都懒得动，仅仅是撩了眼皮看他眼。说着，没忍住低声笑：“就是不晓得还有没下回。”

似是浑然未察周遭逼仄危险的气息。

沈知鸢不在时，他活动的附近範围都不喜欢要侍卫严阵以待，像领地被侵犯。

这消息也没刻意隐瞒，南伯当然知道。

“你的手还拔得动刀麽？”

南伯优哉游哉坐下，神券在握模样。目光落在桌面，好似能透过看见少年那双轻微发颤的手。

“拔不动。”祁酩舟倒是坦率，明目张胆擡手给他看再放下，“然后呢？您想先和我说什麽再动手？”

毒的事实在是他疏忽。

懒得去看医师，也懒得管。

没猜到会是南伯故意所为，蛰伏至现在才爆发。

手正发颤，倒杯水都难，祁酩舟瞥眼不耐烦一啧，闷闷轻压眼皮。

她知道肯定要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