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好大一声。

他也不在意，只是哼笑着给她揉了揉额头。

“不许笑我！”

沈知鸢带点儿恼意思的，辩解说：“人都有控制不住的时候，这是正常的，一点儿不丢人。”

祁酩舟挑挑眉：“我又不是傻子，这还用你教？”

他把她从怀里拎出来，指腹轻轻抚过那片红肿，嗓音骤然放柔，低声说：“我什麽时候也没觉得你会丢人啊。阿蛮一直都很厉害的。”

沈知鸢突然就忘了要说什麽，怔怔看他。

“走吗？”祁酩舟又问。

“啊？”沈知鸢愣了下，“现在吗？去哪？”

“嗯，”他颔首，提着刚刚睁开眼、还在发懵的雪貂说，“给它洗个澡。”

溪流被霞光映得波光粼粼。

并不汹涌，徐缓着，向西汩汩而去，撞在岸边石头时是乐音似的浪涛声。

突然听见少年咬牙切齿的嗓音：

“你能不能，老实点？”

那只雪貂被按在水里，皮毛大半被洗白了。它自个儿似乎一点也不高兴，两只脚不安分地，啪啪啪踢着溪面，水全往祁酩舟脸上招呼去了。

祁酩舟猝不及防呛一口水，捏着它的后劲，转过脸往空地咳了好几声。

沈知鸢站在树影底看着，没忍住说：“我以为你会的。”

“我什麽时候说我会了？”

祁酩舟挑挑眉，新奇地看她：“阿大自个儿能洗，萨利合自己也能打理自己，我为什麽要会这个？”

那还说要给雪貂洗澡。

沈知鸢腹诽。

他却看出来了，不满把雪貂举给她看说：“那不就是洗白就可以吗？你看它是不是干净了？”

这倒是。

沈知鸢点点头。

对上雪貂两颗圆豆子样的眼睛，分明在里头看见人似的、求助目光。

她终于没忍住走过去：“要不、要不我来试试吧？”

刚才她就说和他一起。

结果祁酩舟说她不会这事，万一被衣服弄湿，得冻坏，让她一旁站着。

她觉着有道理，照做了，哪想到他也不会。

“我当心着，衣服也不会湿的。”

沈知鸢走到他身边蹲下，接过那只委屈巴巴的雪貂。

将近晚间的清风柔和异常，从她敞着领口恣意灌入。

却并不冷，整个人都有点儿懒洋洋地恣意。

她低头时，被剪断的根系带随风飘扬，拂过脖颈，弄得麻痒痒得就要缩脖子。

有只手更快一步了。

把系带拨到一旁，水滴没入衣领，冻得沈知鸢一个激灵。

“他们还算有点眼光，”祁酩舟轻哼一声，“知道给你拿红衣服穿，我早说过你穿这颜色好看。”

“就是有点儿丑。幸好没人，不然真得给看笑话。”沈知鸢下意识就接了。

雪貂在她手里出奇听话，一点儿也不闹腾地由她把它放在水里，一点点搓尽泥灰。

“丑什麽丑？”

脸却被蓦地揪住，用力往旁边一扯。侧脸对上少年不满的视线：

“还看笑话呢。你这张脸，就是披个麻袋也好看。”

“虽然我老觉得我天下第一好看，但，”他轻轻哼了哼，很喜欢地拨弄她的耳垂笑说，“这个头衔让给你吧，我可以屈居第二。”

沈知鸢：“……”

她拍掉他的手，转过去继续搓雪貂的皮毛：“真羡慕你无与伦比的自信。”

“那是，”他懒洋洋说，“分你点儿，不用太羡慕。”

接下来会儿他们再没说话。

水流哗哗，少年那道专注的、一直不移开的视线如有形体般落在她身上。

远处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绚烂的、层层变浓的橙黄色。倦鸟从北边归来，缓缓没入林间。

一切都很美好。

美好得让她有点儿惶然。

沈知鸢下意识垂眸，不敢再看着，借着溪面的反射却看清自己变黑了的肤色，敞着的、完全不合礼数的领口。

祁酩舟说系带没了就没了，疏勒的服饰没有领口的大把，揪着她就出门。

也并没有露出太多啦。只是比以往穿过的衣服领口都松，些微露出点锁骨，蛮凉快。

她挺喜欢这样的。

又挺不安的。

好像她配不上，偷来了这些以前不敢想的东西。

“祁酩舟。”

她突然在旁边喊他。

好严肃的模样。

祁酩舟本来随手搅着水面，立刻停了动作，收敛点笑意：

“说。”

以为她要说什麽事。

片刻后。

沈知鸢：“你真的喜欢我吗？”

“……哈？”

似乎听见少年隐忍的吸气声。

沈知鸢不敢擡头去看他，揪着那根系带，小声解释说：“就是，有没有可能你弄错了。其实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想和我当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