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支起的摊子不大，总共也就两张桌子, 客来客往的很频繁，幸好老板娘动作麻利，端着汤汤碗碗离开时，笑着问楼主和小苍玉吃什麽。

青女迟迟没有上前，而是望向擦肩而过的老板娘，青瞳带着几分不确定。

那是……年轻时候的宋婶麽？

前方煮面的铁锅正热气缭绕，宋婶拿起帕子给宋叔擦汗，宋叔腼腆一笑后，继续忙活着揉面扯面煮面，甚至挥手示意宋婶离锅远点，哪怕是秋天也燥热着呢。

青女眨了眨眼，看来年轻时候的宋叔和宋婶，还没有盘下宋家食肆的铺子，所以才在街口摆摊卖面。

两份清汤面上桌，青女拄着脑袋看了看左右。

右侧的楼主反手递过去筷子，目光幽深的道：“苍玉，该吃面了。”

小苍玉乖乖点头，捏着筷子开始吃面。

小孩子吃得慢，苍玉还有半碗面的时候，楼主已经捞起最后一口面，不等他送进嘴边，天上便突降火石，噼里啪啦着砸落。

酸枣大小的火石砸进面碗，溅起的面汤挂在苍玉面颊，乍一瞧像是哭出的眼泪。

“怎麽回事？”青女起身查看，却不由身形不稳。

地动山摇间，火石越发迅疾，三两下就砸碎了桌子，也隔开了楼主和小苍玉。

“不好，是梦境坍塌了，走，”青女见施法无用，果断握住小苍玉手臂，“快走！”

小苍玉手上的‘猴加官’已经掉落，又被砸落的火石引燃，他拼命去抓对面的楼主，可楼主不为所动，就静立在满地狼藉里，似乎对这场分别早有预料。

他看着小苍玉，眼里满是不舍、自责和歉疚，最终还是张嘴说了什麽。

天旋地转四下哀嚎里，这份最后的告别无人听见。

榻上的苍玉刚睁眼，就偏头吐出一口血。

“苍玉。”坐在榻边的青女回过神，正要松开相握的左手，就看见泣不成声的苍玉，他正陷入极度悲伤里，不自觉的握紧了青女的手。

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青女右手捞起浮空‘水花’，打算覆于苍玉额头，让他睡上一觉，谁知刚要落下，苍玉便沙哑着道：“最后一面，我与他的最后一面，他说‘且喜且乐，且以永日’。”

“且喜且乐，且以永日，”青女没反应过来他说话了，下意识问道：“你听见了？”

苍玉擡起右手搭在眼帘，声音闷闷的道：“我只是，看见了。”

“看见？”等等，青女恍然道：“苍玉，你能说话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楼主还是得偿所愿。

‘水花’闪过荧光撤去结界，正t扒门偷听的乌檀踉跄进屋，就见青女指着苍玉道：“乌檀你来得正好，苍玉他能说话了。”

“看来我上次没听错，”乌檀眼睛一亮，“当时苍玉吐血昏迷前，嘴里喊的是‘玄校’，结果根本没人信。”

青女：“……是，是吗？”看来是她大惊小怪了，

苍玉眼前不断闪回着梦境，终是挣扎着起身下地，说要去膳堂吃碗面。

乌檀看着他虚弱难行的样子，一把将他压回榻上，“知道你生辰要吃面，倒也不必这麽强撑，再说我早就让朱砂去拿了，指明要荼白做的清汤面，不过……朱砂人呢？”

她和苍玉从八方楼到麒麟冢，又从麒麟冢回到八方楼，凭朱砂的腿脚就是爬，也应该从膳堂爬回八方楼了。

乌檀觉得不对劲，便传音于腰间玉佩，却迟迟不见回应。

她有些急躁，又再度传音给荼白，玉佩仍是没有动静。

“奇怪，他俩怎麽都没反应？”

青女在九爻待过，自然知晓弟子玉佩的用处，可以说除非弟子被罚去秘境历练，否则不论身在何处，都能通过玉佩沟通。

因为秘境历练要更衣进入，弟子冠服和玉佩都会被放在秘境外面。

‘水花’漂浮到青女眼前，透明花瓣不断变换着形态，从海棠花变作迎春花。

迎春花，小翠鸟。

青女忽然想到什麽，伸手摸向左肩时，没有感受到小翠鸟的存在，“阿鹖！”

话音刚落，她便循着感应出现在山间小道上。

“阿鹖，回来！”

一声呼唤，让杀气腾腾的小青鸟化去攻势，飞旋着化作人形扑入怀中，甜声撒娇道：“主人主人，事情办完了吗？”

“算是办完了，你在做什麽？”

“阿鹖在给主人报仇啊，”小姑娘理直气壮，伸手指向身后不远处，“朱砂以前那样欺负主人，阿鹖当然不能放过她呀！”

青女顺势看去，顿时眼角抽抽。

狂风尘土散去后的地上，入眼是只通体银白的大狐貍，狐貍身后晃着炸毛的数条尾巴，整个狐身都膨胀起来，显得淩乱又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