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牌子(104)
作者:草莓糖酸锌
琬贞悠悠道:“别试了,解不开的。”
这锁链是她府上监牢里的东西,虽比不上刑部大狱里的那种粗大锁链,但也绝非粗制滥造,哪是手扯就能扯开的。
钥匙仅一把,正在她手里攥着呢,她可没那个好心给他解开。
他微眯双目,擡眸打量上首气定神閑的琬贞。
这会儿功夫,她又不生气了,眉目间神色淡淡,被手中热茶的雾气一晕,却显得有些湿漉漉。
她近日诸多反常,同往日他熟悉的那个琬贞相比,多了几分难以捉摸。
他动了动被缠得死紧的手臂,故作无辜茫然:“我实在想不明白,前两回不还聊得好好的麽,怎麽公主说翻脸就翻脸?”
琬贞身子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以便发挥。
稍作酝酿,她细眉一敛,双唇颤抖,眼眶逐渐泛红,滚上热泪。
说哭就哭是她小时候“制霸”整个皇家兄弟姐妹圈的拿手本领,大了之后觉得哭丢人,就很少用了,而今故技重施,居然也毫不生疏。
他微怔,这回是真有些茫然了:“公主……”
不等他说,琬贞“倔强”地拭去眼泪,转瞪向他,犹带泪意的眼中,几抹愤怒怨怼恰到好处:“亏本公主信你,原来你才是那个兇手!可怜亡夫他年纪轻轻……”
说到这儿,她适时地又哽咽了一下,“竟惨死于你的毒手!”
他眸光闪了闪,她这样伤心原是为了那具尸身……
他有些如释重负,丧宴上见她,还道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呢。
眼前人神色变化如斯细微,却没逃过一直暗中观察的琬贞的眼睛。
当然,她装什麽都没看到,这会儿就先让他得意着。
梁溟其实没觉得得意,他反觉涩然。
悬崖边她含泪来抱他时,昙花香中缠绵时,他的确是得意的,觉得她大抵还喜欢他,但她受累睡下后,突然在梦中迷糊唤了声什麽“陈君”,听上去是个人,他没听清,低声问她那是谁,她只嘟囔一声,翻了个身睡沉了。
他一晚上没睡着,默默在脑海中数他们共同认识的人,但这个模糊不清的名字并不在此列,也不在秦慎提供的她的仰慕者名单上,这些人中,甚至也没有姓陈的。
难不成死了?
那完了,谁能比得过死人。
他没法儿把她摇醒,逼问个明白,只能睁眼看着天亮。
制造一场假死,也很难说没掺一点报複她的心思。
但此时此刻,见她伤心,他没觉感觉到报複得逞的快意,至多是有些许慰藉,原来她对他的情意也并非想象得那样浅。
他声音放轻了些,没有之前那麽嚣张:“这其中怕是有误会,人的确不是我杀的。”
琬贞冷哼,她心道,还装呢,单论那具尸体,人就是你杀的。
“仵作验过尸,”她快步上前,质问他的表现正像一个想为亡夫讨回公道的愤怒妻子(前),“致命伤是他脖子上的那道血口子,正和你的刀吻合!证据确凿,你有何可辩的?”
“刀?”他莞尔道,“这把刀平平无奇,谁都可能有。”
“你只管狡辩,”琬贞看了眼他臂上的铁链,不怀好意地动了动眉头:“本公主说过的,世上酷刑多多,一会儿你就有福享受了。”
“是麽?”梁溟眉梢微擡,“公主这是想屈打成招?”
琬贞坐回榻上,优雅地抿了口茶,“本公主痛失所爱,心神俱伤,折磨一两个人以排遣内心苦楚,天经地义。”
当然,她所谓的酷刑也不是什麽见血见伤的东西,要她施那手段,不是为难人吗,她只是打算灌他喝点辣椒水,让他知道什麽是“毒辣”。
但为了能给他施压,她决定说得可怕些:“不过是……”t
他忽然站起身,往她这儿来。
琬贞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她诧异瞪着他,不……不对啊,他怎麽……这不符合他现在这个角色的性子啊。
他越来越近,已经越过马车的中线,逼近她的坐榻,琬贞不由往车壁上贴,色厉内荏:“站住!你想做什麽?”
他慢条斯理卸下手上锁链,似笑非笑:“公主若真想锁我,下回还是用更结实的链子为好。”
琬贞见鬼了似的盯着那从中断开的链条,心头忽现危机感,“来……唔!”
她刚要喊人进来,下颌便被他掐住了。
他没用力,但她整个人已经被抵到坐榻角落的靠背上,被他的身躯和手臂圈在小小的三角区域,便是想甩开他,这方圆存许地也不容她施展。
“公主如此残害无辜……”他的指腹碾过她的唇瓣,琬贞的声音呜呜被堵了回去,他则自顾自道:“为求自保,看来我只能揭竿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