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舅舅？叫的可真亲热，他们是你哪门子的舅妈舅舅？不过就是个庶出！什麽叫我的首肯？她就是想让我亲自到东苑求她！”“哐当”一声一具茶盏在叶蓁蓁裙摆旁应声而碎，她捏着衣摆的手紧了几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倒不如就此说完。“老祖宗既让我说真话，那我今日就说真话。我知道您心里对东苑有芥蒂，可他们并没有看不起西苑，反而处处帮衬。舅舅难道不是您亲自养在膝下的孩子吗？为何每回都要这麽阴阳怪气？”

“你怎知他们没有看不起？他愿意帮无非是我们跪下来求他，看到我们尊严扫地那个庶子不知有多高兴呢！你娘是我亲生，你怎麽反而帮着外人说话？”

“正因为你是我的亲祖母，所以我才不愿你一步步错下去。您很清楚，虞明是虞家在外唯一能指望的人，他现在愿意帮忙是念着当年的养育和提携之恩。可是，人不可能永远为着从前的恩情处处让步，总有一天会消耗完的，那时候西苑谁来护着？”

“你让我去捧当年伏小做低的庶子？可真是我的好外孙女！”

“风水轮流转，不论他之前多麽卑微，如今的他手握权柄，便不能再按从前的方式对待了。否则，别人的努力又有何意义？他有无数个法子压制西苑，可他并没有这麽做不是吗？”

虞老太太闻之叹了口气，“你继续说。”

“人现实一点没什麽不好，虞府无论嫡庶总归是一家人，舅舅都没有排斥我们，我们为何自己上赶着推拒有用的他呢？虞府的情况祖母比我更清楚，此时不一致对外，还等着外头各个击破吗？”

“你还小，你不懂我的难过。自己的孩子各个没用，随便一养的庶子却成了才。凭什麽，那个女人的儿子要比我的儿子强？”虞老太太提起往事面目狰狞，睡了她的男人还要压在她头上，凭什麽？

“世事无常，人生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否则我的娘亲为何早逝？叶家为何无后？”叶蓁蓁说到此处难过到流泪，人活着不是只有虞老太太心有不甘，她也有，人人都有。

她不顾地上的茶汤，跪着一步步挪向虞老太太。“舅舅难道不难过吗？他从未见过他的生母，从小受尽冷落。他什麽都没有做，只是生在小妾的肚子里而已，他想靠近祖母可您总把他推开。可我知道老祖宗也不是那麽无情的人，否则你不会让他有机会读书，你只是过不了心里的坎。”

“老爷还活着的时候有帮他在官场上走动的，并非长期冷落。都是他的孩子，他都一视同仁的。”

“可老祖宗不也没阻止吗？就像我方才说的，舅舅他有千百种方式挤兑东苑，可他没有。老祖宗也有无数个办法让舅舅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但你也没有。明明都是心善的人，为何态度上不能缓和一点呢？”

虞老太太听的哽咽了，是啊！其实她一向是在嘴上，脸色上给虞明难堪，可从未真正想害过他。她只是不想见到他，虞明的存在是一根针，时不时刺她一下，提醒着她的无能。她既守不住男人的心，也养不好亲生的孩子。

“你……蓁蓁，你怎麽是个这样的孩子呢？”这样让人心惊的孩子，她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叶蓁蓁在叶家的日子也没那麽无忧吧，一个幸福的孩子哪有那麽多的心机？

叶蓁蓁将手覆上虞老太太的手，泪眼汪汪的对她说：“祖母，我知道你能接受一个孤立无援的庶子，却没办法接受功成名就的他。可虞家需要虞明，叶家也需要。与其让他慢慢讨厌西苑，不如让他想起从前虞家对他的好，成为我们的依靠。”

“你倒是能屈能伸……”虞老太太心情略微複杂，自己竟被外孙女规劝要忍耐，她是真的长大了啊！

“比起虚无缥缈的自尊，是不是更该在意触手可及的利益？”这个问题叶蓁蓁同时也在问自己，她好像越来越複杂了，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唉……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叶蓁蓁带着贡眉白茶回了漪兰院，一路上都在想她是什麽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这般审时度势，她的心里涌起无尽的凄凉与落寞。

几日后，虞老太太去了趟东苑。又几日，虞朗的差事定了下来，一个小秘书郎的职位。

虞朗自然是不乐意的，可这回没人搭理他，王柔则叫了叶蓁蓁过来。

叶蓁蓁劝了几句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她本来就有火，一百五十两银子的火。

虞朗没瞧见叶蓁蓁的脸色，还在那作天作地发少爷脾气。“閑散小职俸禄不过才几钱，能干什麽呀？能买什麽呀？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