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一块碎银子，轻声问她：“你日日忙至深夜，累否？”从月下酒肆回虞府，她睡下恐怕得子时末了。

叶蓁蓁没想到他会问如此……亲密的问题，他们之间一直是她步步放肆，他勉力招架，很少有这般温情的时刻。

“累呀，但很开心。比起无望无趣的日子，我更乐意过如今这般忙碌实在的生活。”

这会让我感觉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行尸走肉的傀儡。



雄黄酒与阴阳隔

夏至后天儿愈来愈热, 叶蓁蓁本是个燥热的体质，比旁人更怕热。后厨早早预备下了冰块消热，烧柴火多比外头更热, 长期待着身子受不住。

柳依依寻到了一家卖酥山的茶肆，叫“等閑茶寮”, 叶蓁蓁和她几乎日日光顾。这不，今儿又吃上了。酥山是用碎冰堆成小山的形状, 在冰上浇上甜汁, 再放些果子, 天气热的时候吃很舒服。

叶蓁蓁最喜欢梅子酥山，酸酸甜甜的沁人心脾, 上头还放着几颗店家腌渍过的脆青梅。青青的果子咬上一口脆生生的，青汁直冒, 酸的味道压过了甜了味道，想起来都口舌生津。

冰上还浇着青梅露和几颗皱巴巴的梅子, 应当是泡青梅露的梅子。叶蓁蓁每年也泡青梅, 对这个味道很熟悉。别看梅子长的皱, 丑丑的样子, 吃起来味道很是浓郁，酸甜可口。不过，她觉着如果酥山上加点月下酒肆的青梅酒更好吃。

柳依依则喜欢纯甜的樱桃酥山, 不带一点酸。酥山上头点缀着几颗红果, 似是怕还不够甜, 浇着酥酪和蔗浆。叶蓁蓁第一回吃便皱起了眉，齁甜的腻人, 果然太甜的吃食不合她的胃口。

等閑茶寮的掌柜看着比叶蓁蓁大一些，容貌身段姣好, 穿着一身翠绿的裙衫，拿着把团扇时不时扇风，是个美人。

她正和一个小丫头在商量端午到金明池边摆个小摊卖茶饮子和酥山，犹豫着选哪几样口味。柳依依听到也动了心思，对叶蓁蓁说道：“小姐，我们端午也去金明池边摆摊吧！端午那日有龙舟赛，圣上也会去，我还没见过圣上的样子呢！”

“你就是想出去玩儿，放你出去便是，东京城里的百姓都去看龙舟了，店里客人应该不多。”叶蓁蓁对晒着太阳观赏的龙舟赛兴趣不大，光是一想就热的慌，她还不如留在铺子里躲阴凉。

她对圣上长什麽模样也兴致缺缺，自打知晓了自家和虞家的事儿，圣上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是一个擅长权术制衡的老头，没有半点好感。

柳依依觉得小姐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她主要是想赚钱，顺便看龙舟。“不呀，我不单想去看龙舟，金明池边人多，摆个摊肯定能赚不少银钱。酒肆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能赚一点是一点。你瞧茶肆掌柜也要去摆摊呢，我们不能落后！”

叶蓁蓁见柳依依兴致满满，想着要听孩子的意愿，帮着一块出主意：“你想卖什麽？摆摊要带好拿的东西，粽子呀，艾饼呀……”

柳依依点点头说：“嗯，就卖这两样，还有酒，要不要茶饮子？”

“茶饮子……这不就跟茶肆卖的撞了嘛！我们制饮子没她们好喝。”而且这几日太忙，叶蓁蓁没有多余的脑子想饮子的事。

“但是粽子艾饼吃多了不是口干嘛，总得有点喝的，酒是人人都爱喝。”柳依依此言有理，叶蓁蓁也思量了一下该做什麽饮子。

“要不然，你和茶肆小摊摆一块吧，她们卖饮子，你卖吃食。酒就不卖了，大白天的喝酒不好，万一喝醉了闹事算谁的？”

“哇！小姐好聪明，只是掌柜的会同意和我们一块摆摊吗？”

“一会儿结账的时候问问。”

叶蓁蓁觉得这买卖可行，事在人为，多问一嘴无所谓。她们卖的吃食不是同一类，不构成相争的关系。甚至说，还互补。

于是付完账后她主动跟美人说：“掌柜娘子，我是月下酒肆的东家。我这婢子喜爱你家饮子，想端午那日摆摊去金明池边卖粽子的时候订贵店的饮子一起卖。”她不好说我们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只能迂回着来，若是美人自己提便更好了。

美人拿起团扇轻敲额头，又蹙起秀眉，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叶蓁蓁随即说道：“娘子放心，我们只是卖粽子和艾饼，不卖饮子，且会写上你家茶肆的名字。”

“不瞒你说，我家婢子也有此累人的念头，方才还与我商讨卖何种饮子呢！娘子的提议怕是不便。”

“如此……倒不如搭一块卖？不是说放一起，而是两个小摊放一个地方，但还是两个摊。娘子想呀，两个摊不是更引人注目？说不定生意更好嘞！”一计不行只能另生一计，以利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