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227)
作者:鱼陇曼衍
那大夫行云流水般手书一方子,递给卫绾,“以此药方为引,多加休养,便可好全。”
“多谢大夫。”卫绾将那药方敛于袖间,便送那大夫出了营帐,命人好生送回去。
缪玄昭尚还清醒,听闻此言便挣扎着要起身,“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
卫绾回身见状,连忙把她阻拦在榻上,并不让其随意惊动,又将外间守着的婆子寻进来贴身照顾。
“你只管躺下好生养着,到时候陆羡回来,若瞧见你有什麽闪失,你看我还有命给他差遣麽?”他带着些威胁的意味对尚还虚弱的缪玄昭说。
卫绾命那婆子去庖厨做些适口的食物送来,缪玄昭比不得军中行惯了的糙汉子,吃食总还是要精致些。
“待吃饱了,有什麽话,躺着说便是。”卫绾揽过她双肩将她轻放回榻上倚着,又盖上棉衾。
缪玄昭将服侍的婆子端来的食物胡乱用了些,便让卫绾近前,颤巍着不愿再等。
“他如今既在襄城……长安又是何情形?可有稳妥的人照看?”
缪玄昭很清楚,每逢大军开拔,都城里总是要绷着一根弦。国都若不稳,便易被人乘虚而入。
卫绾了然一般,缪玄昭仍旧如从前玲珑剔透的一颗心,便是军师也做得。
他半开玩笑似的应声道,“又被你算準了。有几件事你恐怕还不知,大军开拔前,皇帝病重昏迷不能自理,二皇子在宫宴上,被你姐姐一刀致命。皇帝在内廷养病时,陆羡本是监国,此一回大军开拔,朝中无人,他又对南境熟稔,自是不得不坐阵。长安城中,如今是四皇子殿下代行天子事,正等着陆羡回去……谁知行军路上,皇帝已宾天,此时长安城中无主。”
缪玄昭眉心倏而拧起,她不在北霁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複杂尖锐,让她不得不疾速在脑海中盘算。
“……如此一来,二皇子党必不会善罢甘休,姐姐如今……”,缪玄昭急着喘不上气,又嗽了几声。
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身体到底还是受了沖撞,薄弱得很。
“暂时无碍,陆羡已派人在廷尉府诏狱里严密看管,必不会让人无端寻仇,她性命尚且无虞。“
缪玄昭眸星一亮,眼瞳疾转一阵,“还是不对。”
她虽在病中,仍t一把抓住榻前卫绾的手腕,使了些蛮力便扣住。
“大军可留了人在京畿城防中?四皇子殿下年纪尚幼,陆羡怎麽可以如此坦然地让他一人留在长安理事,稍有不慎,便会惹得二皇子党羽,甚至朝中追怀大皇子之势力生变,京畿防卫此时薄弱,由此便可渔翁得利。到时陆羡即便收回襄城,亦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缪玄昭自然心知肚明,陆靖鞅和陆蕻能有什麽治国理事的心性与能力,若陆羡当真无法顺利登上皇位,此前的一切筹措便都付诸东流,天下在旁人手中定将大乱。
“他为何这样傻……这般时节,何苦要汲汲营营于区区一个襄城。”
缪玄昭眼中有湿意,搁下卫绾的手腕,便攒起手,一拳拳捶打在卧榻一侧。
不过一会儿,她又忽地停止了捶打,只一手枕头侧身向里,怔住不言。
她亦在害怕。如果陆羡的筹谋里有半点是因为她,而抛下长安千里奔赴襄城,她更加不知道来日该如何面对。
卫绾见她形容激烈,自然不愿让其多想伤神。
“你能不能多信任他一些。不管如何,他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卫绾有些严肃地说,“他是靠在南境苦心经营多年所得民心,才有现如今的一切,未有半点先帝偏爱赋予。也因此,他要走的路,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实宽广。”
“自然也不会轻易将已布局好的一盘棋的棋眼,拱手让给他人。”
缪玄昭又缓缓侧身,见卫绾眸中晶亮诚挚,知晓他说的不假,自然也暗自想着振作起来。
她不让卫绾再阻拦,兀自倚在床榻的凭几上,便要问话。
“长安城现如今究竟是何光景,你如实告知我,不可有半点遗漏。”
卫绾轻叹一口气,“大夫都让你不要思虑了。”
“你若不说,我才是百般思量,千头万绪。”
缪玄昭眼中泫着星点晶莹的泪意,倔强得让卫绾不敢再避讳,只好一一细说。
“陆靖鞅死了,其党羽中书令卢柘一门不愿善罢甘休,如今已经拥兵欲反,是从前二皇子在军中的旧部和範阳卢氏的家兵。卢柘已然罢朝不上,名义上是给先帝守丧,实则是逾矩立威。”
缪玄昭心惊,卫绾一边说,她便在心中细细思忖。
“现下最要紧的是,要让陆羡尽快掌控襄城,才有时间速回长安平叛。缪玄昭又拽住了卫绾衣袖,急切地问,“北霁军在城内可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