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116)
作者:鱼陇曼衍
陆羡见其受了惊吓,恐有些气恼,便也下马去瞧她。
缪玄昭攒了气,躬身坐于墙角下一方树垛上,也不去看站在她面前企图劝慰的男子,只是定定望着那匹马出神。
半晌,卫绾姗姗来迟,一手提着装着马鞍的包袱,嗅觉灵敏地探出此二人不对劲。
“给你。”卫绾走近,将那包袱径直抛了出去。
陆羡没有看他,仍沉闷地望向缪玄昭,只单手接住了侧方来物。
卫绾在二人间玩味地打量,颇有眼力见的默然退出了校练场。
“还要上马试试麽?”陆羡试探地问出口。
缪玄昭擡首轻觑他一眼,起身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忽雷驳走去。
陆羡在后哑然失笑,她一贯是个倔强的,怎麽会轻易就放弃。
女子极熟稔地翻身上马,正欲挣出去跑动,却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男人的虎口绵里藏着些许强势,压在金缕鞋面,制住她起势,语声却格外轻柔,“急什麽。”
陆羡拾起两只掌面更小巧些的新鞍,熟练替换了原先长久用的那对,又细致的缠高了吊索,让缪玄昭的脚掌能贴合在鞯垫上。
“再试试,可有不舒服?”男人轻轻托着缪玄昭的脚跟,放进了马鞍。
缪玄昭坐在高处,俯首瞧他在马下钻研了一阵,方才失守时的不虞消散了大半。
想是有些怯了,她不搭话,亦不敢对视太久,朝前策动忽雷驳,立时便信马朝远处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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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玄昭回襄城前,二人并未黏腻在一处。
她给过他亲撰的远近官员喜好的食录,他交予她护手的香膏和一身跑马的本事。
食录详略处尚未一一检验,香膏盒子里装着的亦还有大半,襄城与南炀所隔不过三百里。
这如何不算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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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涟涟,檐下如水幕,隔绝了府门内外的人物。
缪玄昭走时带着白术,亲姊的护卫亦在暗中跟随。
“他们养着你可好?”马车上,缪玄昭仔细探看白术,深怕他被人欺负了去。
“倒是好吃好喝供着,一月里一点累没受,小的伺候人惯了,倒有些不习惯。”
缪玄昭安下心来,“回襄城先往燕馆送你回去,正好我亦可给家主问安。”
车行至燕馆外,缪玄昭赏了些银两,便嘱王府的车夫回程。菖蒲至门口接应,见所来车马恢弘高大,心有戚戚。
终究是从燕馆出去的,如今她几成行首,又是家主爱重的人,总归是滋味複杂。
“要多谢家主替我筹谋,如今我已功成身退。”缪玄昭赔着笑,对菖蒲客套道,“家主人可在,我去问个安。”
菖蒲方才觉得她尚有些体面,也不算平白扶植,否则就是主子一片冰心赤忱无人屑顾,于郅毋疾这般出尘之人而言,究竟有些难看。
“他前去江左打理事务,正巧递了信回来差我给你送去,我想着等你回城倒也不迟。我去拿信,且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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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玄昭独自步行回绛朱轩时方才拆了那信笺,果然不出所料,是李澹的事情。
行事乖张,不近女色,豢养佞幸,偏听佶屈诡秘之音声,还服了摄人心志的药。
字字读来,皆是亡国之君的形容。
缪玄昭心中自是钝痛。与李澹虽接触不多,但确是初云哥哥的亲侄,又在李朝宫闱间见过几次,也算是看着长成。
况如今已是一国之君王,此番行径令江左臣民何其难堪。
她似忽然想到些什麽,甫一到家又差人去套车,“车去清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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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板,可还记得我。”缪玄昭备了薄礼,入阁间拜访。
那古牧原正于堂下专注雕一树根,微眯着眼擡首,见来人通身的气派,自是推敲了一阵,“小玄昭?不对,如今已是大名鼎鼎的玄老板,贵人繁忙,如今绛朱轩和盐矿皆是人声沸腾,我这清水小庙居然还等得来玄老板。”
“古大哥莫要折煞我,我来此是想借一人。”缪玄昭略一迟疑,方才开了口,“求见那位长安城来的琵琶乐师,有件事委实要烦劳她。”
“谁叫你是沈无言那厮的朋友,我自然是处处要行方便的。”古牧原拾起帕子擦去手中碎屑,回身对婢女略嘱咐一阵,“去楼上请阿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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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玄昭于厢房中等候,转身见阿鸢携琵琶款步而来。此去经年,恍如含章宫中神交,自是彙集百感。
“阿鸢姐姐,别来无恙。东瓯李氏欲奏宫乐,不知阁下愿否出山?”
永受嘉福
“江左李氏?”阿鸢沉思后说道, “姑娘说的可是东瓯小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