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浅浅滑动，泪水顺着温润的面庞一颗颗滑下，嘴唇动了动却又什麽声音都没发出，最后只痛苦地唤了她一声“阿涟……”，就再没说出别的什麽话来。

他隐忍的呜咽声淹没在夜色里，浓重得让絮尧呆愣在原地，刺的明明是他的心，可她的心似乎也跟着被伤到，有什麽在向外流。

絮尧慢慢地擡起了手，纤长柔软的玉指触上他的脸颊，随后整只手掌都贴上去，完全感受到他的温度。

“为什麽……为什麽……”洛知谦情难自理，泣不成声。

冰凉的泪珠划过絮尧的指尖，就像是要连同她一起冰封。

“为什麽要离开我……？”洛知谦意识混散，胸口处撕裂又愈合，整个身体变得僵硬，那些飘忽的灵力每钻入身体一寸，所带来的感觉就强一分。

那种感觉，是思无涯正在经历的感觉，濒死和新生交织的感觉。

传到洛知谦身上，明明是正常主人和灵魄间该有的共同体感，可洛知谦却觉得，这股感觉，不是在沟通他和思无涯，而是在将思无涯从他身体里抽离。

他们的连接，心的呼吸，情的共享，都好像随着这感觉而变得微弱。

直至将思无涯，完全剥离他。

他迷迷糊糊的，将左手握成拳，死死攥着无名指上的青竹戒。

“阿涟……无涯……”

“要接受他们融合后的样子，你必须被深度控制，这股灵力会把你带离到记忆深处，你不愿提及的，日常想念的，都会向另一个新的灵魄展示，你一定要坚持下来。”絮尧道。

“痛苦和幸福的记忆都会在你脑海里浮现，但和最开始接受思无涯不同，这不再是一瞬间的事，你会重新经历一遍……也许你并不想回忆以前，但我会在这里陪你。”絮尧顿了一下。

“直到你醒来。”她保证。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因为他在灵力的作用下肉眼可见得变虚弱了下去，神智迷离，靠在她手上头的重量越来越多。

“阿涟……”洛知谦还在呢喃着唤她的名字，染上血的右手挣扎着举起来，将胸前的竹筒又往里用力抵进去了一层。

“噗噗。”开着花的竹筒在血肉中摩擦，鲜血汩汩地向外喷流。

“你干嘛！”絮尧连忙遏制住他，洛知谦却没反应，反而在疼痛的刺激下还清醒了几分，他踉跄着要从地上起来。

连絮尧要扶他都被他拒绝。

他脚下的法盘颜色正在改变。

洛知谦站直了身体，胸前衣衫上的青竹纹理尽被染红，他仰头看着那融合的灵团，脚下法盘转动的速度忽然变快。

絮尧担心地注视他，不知他想做什麽。

“竹生满林！”洛知谦摊开右手，手心处亮起一团灵力，青翠欲滴，他不断朝右手处蓄力，灵团越来越大。

“你......”絮尧看见他右手暴起的青筋和有变绿趋向的瞳仁，明白了他要做什麽。

但思无涯不会有事那句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竹生满林，叶叶如梭！”

只是施法的这须臾间，洛知谦竟已经汗如雨下，苍白的嘴唇死死咬着，似乎很吃力，脚下法盘转动速度越来越来，细看时那法盘上居然生出了些许金竹纹理。

灵力的快速消耗让恢複速度跟不上了，洛知谦身形一颤，半只腿没站稳跪了下去，他却还是不肯放下手，丝丝的灵力还在不断聚集，一口鲜血从他嘴角吐出。

絮尧终是没忍住再来劝他：“你不必这样！你是神，思无涯有你的灵力，他不会有事的！”

洛知谦在无底线的释放自己的灵力，就像他当时在容府为了找她一样，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无目标的浪费，而是将灵力转移给思无涯。

灵魄的灵力可以加持主人，主人的灵力亦然。

只是絮尧这次不用担心他浪费力量，思无涯融合成功后，力量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东西。

他的伤和力量最终都会好，可絮尧就是不忍他受此伤痛。

洛知谦摇头，倔强道：“如果没有无涯，我要这些力量有何用？！”

“我的灵魄只能是无涯！”

他大喝一声，加速将自己的全部力量逼出，手中的灵团飘向上空，融合进去。

而他也在这一秒彻底站不住倒了下去，不管是他自己发力，还是来自灵魄融合的控制之力，洛知谦都到了极限。

絮尧沖上去接住他，让他落在自己怀里。

洛知谦眼前漆黑一片，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好像在流血，温热的血从脸上，手上，身体每一个毛孔渗出，和上次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次，他同样不后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