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127)
作者:木秋池
流筝咬紧牙关,将涌到喉间的血腥气咽回去,宜楣见事不好,连忙扶住了她。
姜盈罗既惊且喜,对着帮了她一把的祝锦行行礼道谢:“祝公子不是在与父亲议事吗,怎麽到这里来了,莫非是来寻我的?”
祝锦行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将姜盈罗断掉的鬓发挽到耳后:“怎麽又出来胡闹了,姜宫主正到处找你呢。”
姜盈罗说:“我没胡闹,我是来抓那只伤人的猫妖,这可是雁流筝纵妖伤人的罪证,我也是在帮你和父亲的忙。”
祝锦行四下看了一眼,见灵霄院已被她拆了个七七八八,对姜盈罗说:“那猫妖对你有防备,你这样是找不到的,你先回去,我来找。”
姜盈罗看着他,又看了看流筝,犹豫着不想走。祝锦行很有耐心地哄了她几句,答应过两日带她去听危楼小住,姜盈罗这才高高兴兴地被他打发走了。
流筝冷眼旁观着他们,忽然觉得又好笑又恶心。
如出一辙的神态和语气,只是面对的人从曾经的她变成了姜盈罗,原来他一直都是装出这样一副模样。
祝锦行走到她面前,语气十分关切:“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流筝:“有什麽话,请直说吧。”
祝锦行看向宜楣:“还请师姐回避。”
宜楣紧紧扶着流筝不肯放手,警惕防备地盯着祝锦行。
“那好吧,只能让师姐见笑了。”
祝锦行弯腰将被姜盈罗踹倒的木椅扶起来,理了理衣裳,气定神閑地坐定,眉眼含着笑意望向流筝。
他说:“眼下的局势,想必流筝你已经很清楚了,你父兄身败名裂,太羲宫里已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你若不想同你母亲一起被扫地出门,我倒是有个选择。”
流筝漠然地听着,仿佛与己无关,既不着急,也不开口询问。
祝锦行的语气放软了几分:“你随我回听危楼,只要你肯悔过从前,念在过往的情意上,我会护着你,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流筝听罢便笑了,垂眼盯着他:“你是想娶我为妻,还是要纳我为妾?”
祝锦行:“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就算我有诚意,祝公子也未必有勇气。”
流筝慢慢说道:“从前你为莲生真君效命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如今他死了,你才敢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探出头来。”
祝锦行被她的话噎住,脸色冷了几分,须臾又将这口气忍下,自嘲地笑了笑。
他说:“是又如何,识时务者为俊杰,真要怪罪起来,应该怪你太能招惹,惹了一个西境莲主还不够,又惹了一位莲生真君。可惜这两人如今,谁也做不得你的靠山。”
流筝落在身侧的掌心慢慢拢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除了哥哥的死,她心里还悬着另一件事,令她更加不敢深思,不敢询问。
可是不敢又如何,纵使她不问,心里也已经猜到了。
祝锦行见了她脸上恍惚的神色,愈发有耐心和她纠缠:“你这样聪慧,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从来没有什麽万年灵参养出的剑骨,你身上的太清剑骨,是雁濯尘从旁人身上剔出来的,被他抢了剑骨的人,正是如今的西境莲主。”
他顿了顿,又说:“莲主他最初接近你,就是为了夺回剑骨,屠尽太羲宫,他对你从来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你想与我一刀两断,另择高枝,小心踩空了,落个人骨两失的下场。”
他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纱纸,朦胧模糊地传进流筝耳中。
流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冷了又热,热了又冷,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不安情绪如潮汐般卷起,悔恨,痛苦,一浪接一浪地抽在她心尖上。
她早该想到的,早在祭出命剑的时候,早在冥泉道上弓剑相对、掣雷城里神女诞辰,她就该对此有所知觉。
她怎麽能如此残忍地亏欠他……
宜楣觉察到流筝时冷时热的体温,见她隐约含泪的眼里逐渐失去神采,不由得悚然一惊:“师妹,师妹!稳住心神!”
得知了哥哥的死讯,又得知身上剑骨血淋淋的来历,极度的悲恸情绪沖搅着流筝的灵府,在她身体受伤的虚弱时候,隐隐有岔气入魔的征兆。
流筝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扶着宜楣转身,慢慢往屋里走。
祝锦行也不计较她的慢待,如今这个情况,流筝越是惶惑,越是无人可依,他心里就越高兴。
“你好好休息,伯父伯母那边,我先帮你照应着。”
见她脚步微顿,祝锦行的声音越发柔和:“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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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筝浑身发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再起身时,窗外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