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太子赘婿(64)

作者:溺子戏


“口言筹粮,实乃敛财。秋转九月,流言四起,真假赈灾,纸屑为粮,冷置不决。月余不过,灾民流窜,流亡定安,贪官又恐引起暴乱,将人留置城外,不準入城。”

“但说那守城兵官,铁面无私,实则八字开口,没钱莫来,城外人饑相食,骨肉相残,为安民心,贪官假意施粥三日,却派人到流民中怂恿造反——”

“乓——”

“乓——”

“乓——”

锣鼓敲得人骨发麻。

说书人唱罢:“灾民饑辘辘,妇孺难担当,兵官武压镇,三千命泉黄。”

听客群情激愤,砸盆敲盏,高声振臂,誓要手刃贪官。

说书人一身长袍,左手拿茶,右手执扇,见此状,轻拍了一下手腕,笑:“诸君莫急,今日便是那贪官死期。”

“午时三刻,菜市口巷。”

话音一落,茶楼人去泰半,江酌早已不见了身影。

这天日色不明,云层厚重,浓稠得像要下雨,看不出几时几更,江酌也没有时间去看,紧着往菜市口赶,午时早已经到了。

刑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群情激愤,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有人拿着石头往江霁身上扔,江酌赶到,挤进汹涌的人潮,遥遥望见了自己十年不见的“父亲”。

江霁立在刑台中央,长发披散淩乱,却长身玉立,若非一身衣袍已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根本瞧不出受过刑,他出身书香门第,祖上官至太师,是真正的清流世家,骨子里流淌出来的体面矜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打没的。

江酌站在人群里看着江霁——监斩官在堂上控诉着他的罪行,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唯有他沉默着,仿佛正在被批判的人不是他一般。

诸罪说清,江霁死有余辜,监斩官看了眼天色,抽出火签,掷地有声:“行刑——”

随着这声响,江酌大梦初醒,瞳孔骤缩,他推开衆人,翻身上了望火楼,步子很快,却淩乱得几次要摔倒,他手里提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弓箭,在刽子手手起刀落準备砍下江霁的头的千钧一发间,陡然射出一箭。

箭羽震动,破空而来,于四目睽睽中,射穿了刽子手的手心,鬼头刀应声而落。

在座之人无不哗然,连连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江霁跪在其间,也在擡头。

周围一片混乱,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人心浮动。江霁却很快找到了江酌,看到是他的那一瞬,他眼里有惊诧,疑惑,甚至着急,但没有厌恶。

江酌亦在看他。

这对“父子”,相隔十年,第一次见面。

坐在监斩官旁边的华服男子见状,轻轻挑眉,似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茶,微擡下颌示意,再低首时,露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邪笑。

埋伏在周围的官兵和杀手闻声而动,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般涌去。江酌没有动,依旧直直地望着刑场中央。

江霁站了起来,再看向他时,忍不住皱眉,这一眼很久,是江酌长这麽大,江霁第一次这麽长久的注视,好像在确定真的是他,又好像在希望不是他。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远,江酌竟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着急和担忧,一点,应该只有在父子间才会出现的眼神……

周围的脚步声很重,喊声很近,江酌知道人近了,握着弓箭的手泛白,有一瞬,他想自己不如就这样被抓去吧,或许能在牢里同江霁见一面,可也是这时,刑场中间的人忽然动了——江霁站在那里,两只手挂着锁链,沖他摆摆手,叫他走。

今日变故如此,江霁又是朝廷重犯,按大梁律法,应该上报京城,另寻时间处置,江酌见他摆手,稍微清醒了些。

身后长刀袭来,擦着江酌的脖颈劈去,江酌反应迅速,后仰躲开,刀锋削掉了他一截头发,却没有伤到他分毫,他扶上栏杆,借力打力,击退了离他最近的官兵——是要跟江霁见一面的,虽然,江霁不是他的生父,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父子亲情,但他不愿相信一个清流世家出身,不茍言笑的御史,会为了贪墨官粮,而设计杀害三千百姓。

江酌集中注意力,心中飞快数了一下人数,明白不能恋战,随后他一个翻身,从烽火楼跳下,千钧一发之时,江酌似有所感的转身,原想再看一眼江霁,就见方才还沖他摆手的人,缓缓跪下了身。

江霁自刎了。

元春在家里掰着手指数日子,腿脚好一点了,总忍不住村口走走看看,日子被西风带走,溜得很快,十日约期已过,江酌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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