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太子赘婿(63)
作者:溺子戏
元春抱着花盆的手收紧,她说:“我不想走了,我想一直留在爹身边。”她不愿去想娘亲为什麽还活着,为什麽活着却不回来找他们,她一闭眼,想到的就是那辆马车,那麽好的马车……
她心里有别的念头,却又根本不敢细想,她不想去郡城了,她不去,爹就不会去,这样爹就永远不知道娘还活着,不知道,就可以一直当阿娘还在天上。
元春问他:“江酌,你愿意留下来吗?”
天地隔
留下来……
夜深幽静, 炉下的一点星火点亮了两人的眼睛,江酌看着元春,目光有些深, 深到好像能看到她眼睛里,自己的影子——他知道元春是什麽意思,从那句“保护你开始”, 这段时日的明示暗示他都或多或少感觉到。
留下来吗?
江酌垂下眼帘, 琥珀般的瞳孔幽沉得发黑, 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他在犹豫,连他自己也差异,因为犹豫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昨日在定安郡听到了江霁的消息。
江霁, 一个他刚出生就想要把他活埋进雪里的人, 一个对着他憎恶和厌弃都写在脸上的人,十六年来, 江酌恨他怨他,不解难过,却从没有一天放弃过想得到他的认可,江霁不让他念书,他自以为愚笨, 埋头自学, 被送去平阳,也以为是让他学武, 有心磨砺。
他从最基本的押送辎重做起, 十五岁的年纪, 便已是独当一面的小旗,炸掉匈奴火器库的时候, 人人都喊他“小将军”,好几次庄段进京述职,江酌都希望舅舅能在父亲面前提一提自己,他不求能回去,但求父亲稍微认可他一些。
直到那些京城来的人出现,江酌才知道过去十几年,他过得有多麽的自欺欺人。
江酌握着蒲扇的手青筋暴起,用力得掌心泛白,却丝毫没有意识。他沉默了很久,面容冷白,唯有近处的柴火照应出一点微红落在颊边,透露出一点生气,他想到最后,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自嘲,虽然知道了江霁不是自己的生父,知道了这些年自己的可笑,可他还是做不到看着他去死。江酌闭了闭眼,而且……留下来?秦王的人还在找他,他真的能留下来吗?留下来,只怕会害了元春一家。
元春抱着那盆兰花的手微微收了回来,虽然江酌没有回答,但她已经猜到答案了——他是金枝玉叶的小公子,怎麽可能一辈子跟她躲在这个小小的村庄。
“我可能没办法答应你。”江酌沉默着道。
元春在这话里,故作轻松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準备说几句话打圆场,江酌又开口了。
“十日。”
元春张着口一顿,看向他,可江酌却别开了头:“十日之后,我如果还能回来,便给你一个答案。”
元春反应过来:“小郎君要走了吗?”
江酌并不想她被卷进来,夺嫡之争,身世什麽的,离她太远了,她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就应该轻松自在地偏安一隅,他道:“我有个……亲人,他在定安郡出了事,我想去找他。”
江酌走了,在给元春煎完药之后。
元春想送他,江酌让她回去歇息。
元春站在院门前,手里攥着他给的拐杖,冬日的天亮得很迟,卯时过去,也没瞧见一点太阳的影子,月光稀薄,只勉强够人看清离开的路,江酌带着斗笠,没有回头,背影单薄地消失在夜色里。
元春就站在那里看着,许久,直到身后传来动静,她回头,是爹起来了。
父女俩四目相对,元春说:“小郎君走了。”
“元家捡来的那位小郎君走了。”
“真的假的?”
“连着几日没瞧见人了,平日上元家买豆腐,都是江小郎君打下手,近来却是元二叔在张罗。”
“真走了啊……”
“是啊,五两银子呢,就这麽走了。”
“元家这回亏大了。”
江酌赶到定安,已是午时,城内一如既往喧嚣热闹,人往人来,川流不止,江酌无心驻足,压着帽檐低着头,余光一一略过街市,瞧见什麽,闪身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是茶楼,就这麽进进出出了三家,终于听到了关于江霁的说书。
“乓——”
“且听我说上一回,那贪官江霁自请赴渭城赈灾,于圣人阶前,立誓高声,雄心旦旦,诸臣泪两襟,秦王马十里,但使君远行。”
“马到渭城,举目蝗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人枕相食,荒野尸遍,较三年前之饑荒,有过之而无不及。后兵撤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