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见啼。”

姜谈的声音显得格外低落。

“你同我说的这件事是否与我的记忆有关。”

还是……发现了吗？

见啼在心底叹了无数次气也做了无数次思想準备，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只能万分苦涩道：

“天道对任何关于您的信息都设下了禁制，饶是无名也只能从久远的蛛丝马迹中窥探到一点点玄机, 然而就算如此我也只能告诉魁主您，三百年前人皇的第一次转世的确与您有关，同时这也是导致您记忆丢失的原因。”

见啼的传音透过水浪缓慢而清晰地停在姜谈耳畔，从天而降的潮水无声无息地蔓延着冰冷, 心头的刺痛阵阵袭来, 姜谈的胸口竟短暂地産生了窒息的错觉。

为什麽？

为什麽会这麽巧？

姜谈涩然转过头，此时的季青临正乖巧地倚在她的手臂边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进入了沉睡。

清浅的呼吸拂过水流轻轻蕩在姜谈指间，梦中的渴求反应在梦外，季青临的左手浮过二人交缠的衣袂準确而又坚定地牵住了姜谈的左手，还没等姜谈反应过来, 这只手便侵入了左手掌心与她十指紧扣。

这个幅度算不得多大的动作却使她与季青临贴得更近, 哪怕冰凉的流水浮动在身体表面的每一处, 姜谈也能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中感觉到从季青临身体传递过来的丝丝暖意。

“魁主, 您还在听吗？”

此时的见啼声音小了许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或许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姜谈。

“嗯。”

姜谈转头望向了上层不断叠加的水面。

“魁主，暮夜金那家伙估计就快破开您的法阵了, 但您如今实力微弱必定不敌, 所以说到底现在留给您的也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我明白。”

水压越来越强，姜谈握紧季青临的手向上游动了数米。

弥生谷上空的见啼伸展羽毛感受着天幕落下的潮水静默了一瞬后轻声道：“那魁主我就先切断……”

“等等。”

姜谈停在了距水面不足几厘的地方平静道：“我最后想问一个问题”

“天道跟人皇究竟是什麽关系。”

见啼愣在了原地。

什麽关系？

能是什麽关系？

又应该是什麽关系？

被炭火烧红的无名剑静静地躺在漆黑一片的大殿中，天穹的裂缝在弥散的水汽里渐渐停止了扩大的趋势, 彻骨的寒流自上而下没有一丝犹豫地倾洒在坚硬的崖壁。

月亮似乎来过, 但又好像很快就离开了。

见啼眨了眨眼睛，语气是同样说不上来的平静。

“对不起魁主,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好。”

姜谈掐断了传音。

见啼回头看向几乎已经完全从重叠的血线中挣脱出来的暮夜金，对方站在被碾碎的红莲花瓣上用轻蔑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它。

见啼向上飞了数米后便挥动翅膀指了指天空，暮夜金看见了它的动作却并未露出半分表情，浅金色的瞳孔里神色淡得要命。

见啼笑意渐深，或许在这个偌大的弥生谷中就只有眼前这个偏执的家伙才能真正理解无名最后跟它说的那句：

“如果她不是天道，渚玉京也不是人皇的话，或许四界真的会多出一段令后人津津乐道的世间良缘吧。”

血红的莲瓣一片片飘落在朦胧的雾气中，天幕降下的洪水越灌越猛也越灌越急，姜谈将季青临的五指从自己的掌心一点点抽离，失去了倚靠的季青临不得不随着强大的水压沉沉地向下倒去。

挂在姜谈手腕上的血镯红得刺眼，季青临便在无声无息的静默中一点点漂远。

俊美柔和t的面庞仿佛在昏沉的水底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青色的衣襟与飘带自若地向前游动，因层层水压露出的半截手臂清楚地显露着趋于黯淡的睡莲纹路。

季青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只是通过他下沉时浮动的细小气泡，姜谈就能清晰地察觉到来自于他体内的微小变化。

“姜谈，你如何想”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该如何想？

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麽？为什麽人皇的第一次转世会偏偏出现在那个时候？为什麽她会失去记忆？为什麽季青临会是……人皇的第二次转世？

纷乱的思绪带来的头疼比心疼更甚，幸而还有冰冷的潮水使姜谈得以保持片刻的清醒。

“其实，怎麽想，真的重要吗？”

潮水放肆蔓延，水浪的拍打声哪怕置身水下数尺也能轻易听见，然而除去缠绕在耳边久久不曾离去的水流声，姜谈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从自己心髒最深处传来的声声呼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