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魄(165)

作者:一曲昭白


“能跑多快就多快!”

“姐姐……”

身后类似野兽一般的喘气声正时刻刺|激着巴桑的耳膜,身前激烈聚t集的冰刀一般的狂风刮得她脸颊生疼,不知是耳廓还是耳垂,总觉得耳畔那侧的皮肉实在痒得要命,身下正在拼命奔跑的双腿也是如此,灌铅一般痒麻难耐,然而等她真正反应过来时才明白那不是麻痒,那是疼,是悄然蔓上来的细细密密的疼。

“姐姐……我可能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巴桑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但她小小的脑袋真的已经无法再去思考回头或者停下的后果究竟是什麽了,或许就算这麽做了也不错,至少不会再这麽疼也不会再这麽累了。

可是……

“巴桑!”

南羡溪几乎嘶声。

“不要犹豫,更不要停下!”

“快到了,就快到了,只要跳过前面那个斜坡就好了!”

“我会接住你的,不要担心!”

斜坡?什麽斜坡?

耳膜被风刮得生疼,相隔不远不近,巴桑却根本听不清南羡溪到底说了什麽,虽然听不清但她看得见,看得见大概二十米远处的地面不再平整,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略深的凹陷,而身处凹陷中央的是张开双手时刻準备接住她的南羡溪。

巴桑无声地笑了笑。

那就再坚持一下吧,如果,幸运的话。

不知何时跨过的这最后二十米,早已乏累的双腿就算打着颤也不得不蓄力完成最为关键的纵身一跳。

被突然劈开的地面边缘参差不平,硌脚的细碎石子嵌入巴桑脚底割下半寸血肉,小腿肚子比脚底更疼,累到几近昏厥的巴桑对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意表现得与麻木无异。

到底哪处疼,哪儿更疼,管它呢。

现在她只想休息,只想解脱,只想……好好活着。

南羡溪做好了準备,说实话,她并没有对巴桑能够逃脱抱很大的期望,甚至她早就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如果巴桑被那头怪物杀了,哪怕会流干她的血耗尽她的生命,南羡溪也绝不会放过它。

但巴桑能逃脱的确是意外之喜,甚至因为实在太顺利以至于南羡溪不得不怀疑那头怪物出现的意义究竟是什麽,它如果真的想要杀掉巴桑的话为什麽不在她奔跑的时候发动攻击,但如果它并不想杀掉巴桑的话又为什麽非得在她身后紧追猛赶。

它究竟想做什麽?

南羡溪不清楚,南羡溪也不想考虑,总之只要巴桑掉进她的法阵中就能彻底安全了,其他的乌七八糟的阴谋诡计早已不在了她的关心範围里。

巴桑在腾飞的半空中恍惚着张开了双臂,站在法阵中央的南羡溪面对着女孩落下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向前伸出了双手。

谷中寒风肆意,夜里清露浓重,融入低空缓慢飞跃的巴桑在带着露藏着冷的清风中一点点地落向南羡溪的怀抱。

仿佛定格住的,沉黯的夜空下,衣裳沾满灰尘眼睛却亮得惊人的女孩,张开双手笑得宽慰却难掩紧张的少女,霎那间,二人指间相接,带着余温的湿意缓而轻地一丝丝渡向干燥温暖的指腹。

不幸的命运接连不幸,变故的路途横生变故。

就在南羡溪已经触摸到巴桑的双手并準备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时,一条通体柔软湿黏如某种鱼类的腥臭尾巴猛然沖入阵中卷上了巴桑腰腹。

“不!”

相牵的指节未曾缠绕半分就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可抗力被迫分离,南羡溪拼命试着抓住巴桑的手臂却被缠在女孩腰上的尾巴狠狠一击,南羡溪疼得捂住心口蹲了下去,而巴桑也在被卷回斜坡之上的半空中哭着喊着试图将滑腻腻的尾巴从身上剥离下去。

“姐姐……我疼……”

已然升至最高点的巴桑显然明白南羡溪听不到她的哭喊,甚至就算听见了也没办法赶到更没办法将她救下来,死亡或许已经成了她必定的结局。

当然,巴桑不怕死,因为她早就知道会有这麽一天,达乌族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是罪人,她的身体流着达乌族的血液,那就是罪孽深重,那就是不可饶恕。上天定好的惩罚谁也躲不过,哪怕不是现在死,待会儿祭祀盛典开啓她也照样躲不过,所以横竖都是死,无非早些晚点罢了,“好好活着”于达乌人而言根本就是奢望,像她这样的罪人哪有资格做梦。

但……

腰间的尾巴如石铅般压着她沉沉下坠,巴桑看清了尾巴的主人,仍是那只畸形恶心的“怪物”,唯一不同的是巴桑认得他的脸,是“父亲”的朋友,是帮她安过石门还跟她说“一个人住在这里要多加小心”的戈叔,当然,也是一杆铁棍敲碎伊婆婆脑袋的高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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