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什麽关系？

难道真如旁人议论的那般，小夭是萧云从的亲生女儿？

难道，萧云从早就料到身份有暴露的一日，为着保全她们母女，才故意不肯相认？

黎烨忽有些头疼，按着鬓角迫自己不再思想这些事。

又听北厢正房一阵动静，萧云从出来了，却并没有立即回房，只是停留在诊房外的夜色里，静静望着苏鸾儿。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目光叫人生气。

可他为何要生气？

萧云从便是中意这苏大夫，与他有何关系？

一个俏寡妇罢了，以貌取人，肤浅，有眼不识真泰山，无知。她甘愿没名没分、不顾流言蜚语，这般陪着萧云从，甚至，为他生了女儿。

哪怕到最后，陪着萧云从赴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何必替她想那麽多？

她是救过他，却也收了他不少银子，对他也不怎麽尽心，拿钱治病的大夫罢了。

不值得一直放在心上。

黎烨闭上眼睛，收回神思，不再看窗外的烛光和夜色，还有夜色中安静坐着的男人。

···

夜半，忽闻锣声震天，很快便有人来报，言是有人偷袭坞壁。

萧云从房内亮起烛火，不消片刻便收拾妥当出了门，见苏鸾儿也匆匆迎了过来。

“可需我一道过去？”

两军交战，免不了有人受伤，需及时处理，这深更半夜，其他大夫恐怕不愿前去。

萧云从摇头，“你还得照顾小夭，我让萧玉叫上郁金和丁香吧。”

正好两个小丫头今晚宿在那边，且两人处理外伤已经得心应手，不必苏鸾儿亲自过去。

“那你千万小心，这药带上。”苏鸾儿递给陆虎几个小瓷盒，关切地嘱咐着。

萧云从微微颔首，温声说着“放心”。

这副依依话别的景象，都被站在南厢房外的黎烨瞧在眼里。

萧云从行至院门处才瞧见黎烨，目光落在他面庞上，明显地愣了下，却是很快收敛了意外神色，对他问：“黎壮士要去帮忙麽？”

“自然。”黎烨为萧云从让出道路，示意他前面领路。

今夜偷袭是他潜进来之前就已安排好的，为的便是看一看檀山坞的应敌战力，好制定详细确切的作战计划，他自然要跟过去。

萧云从也有意要黎烨明白攻下檀山坞并非易事，没打算对他严防死守，任由陆虎推着着急忙慌地去了。

黎烨信步跟在后面，才出门，便听一阵嘹亮尖锐的哭声。

坞中锣声密布，狗吠不止，女娃的哭声从院子里传出，随着这动蕩不安的气氛，越来越洪亮。

大概是受惊了。

院中只剩了她们母女二人，没问题麽？

萧云从既能放心离开，应该没问题的。

他须得抓紧跟过去，今夜这偷袭只是虚张声势，不会持续太久，错失了机会，下一步就难办了。

黎烨加快脚步，踏进了黑漆漆的夜色里。

院内，小夭被锣声惊醒，哭个不停，苏鸾儿哄了好一会儿，见人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手脚抽搐，哭声变弱，呼吸急促，有了惊厥之像。

她忙抱着女儿来到诊房，把人放在矮榻上去找药材。

一面翻找药材，一面眼睁睁看着女儿不断抽搐。

她该抱着她的，该先为她行针缓解病情，可是女儿也得立即用药，耽误不得，她没有办法。

有味药材放在高处药屉里，需要爬梯子才能够到，苏鸾儿心中着急，脚下不稳，一不小心从梯子上滑了下来，忽察觉背后横来一只手臂，稳稳当当托住了她。

站定，见是黎烨折返，站在身旁。

他看看躺在榻上不断抽搐的女娃，对苏鸾儿道：“你去照顾她，需用什麽药，我来取。”

女儿病情危急，苏鸾儿确实需要一个帮手，便没拒绝黎烨，回到榻旁抱着女儿一面给她行针，一面指挥黎烨抓药。

黎烨做这事并不笨，就连苏鸾儿说的“包煎”“先煎”都听得明白，知道该如何处理。

约莫两刻钟后，黎烨端着煎好的药来了诊房，递向苏鸾儿。

见那药还冒着热气，算算时间，应是刚刚熬好，还烫着，苏鸾儿道：“放下吧。”

“我尝过，不烫了。”男人的声音浸着清凉的夜色，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苏鸾儿听得一愣，没料想他会有这般的细致，接过药碗轻轻抿了口，确定不烫，才喂给女儿。

等女儿喝过药，又看顾了一个时辰，确定女儿只是嗜睡，没有恶化，苏鸾儿才松了口气，正欲抱着女儿回房安置，一转身，望见黎烨站在诊房门内不远。

他也朝这里看着，显是没料到苏鸾儿会突然望过来，来不及收回目光，撞进了她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