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春(83)
作者:二恰
姜幼宜的声音便有些闷闷的,哽在喉间一时吐不出,她这次好像没办法装作很乖不在意的样子。
还是默不作声的沈珏,突得打断二人道:“姑娘,水要凉了。”
姜世安心中有事,便也不管妹妹有没有答複,留下一句莫要着凉,就大步离开了。
姜幼宜可怜兮兮地缩在有些凉意了的水中,十指紧扣着浴桶璧沿,小脸紧紧贴在手背上,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大哥哥不记得了。”
沈珏实在是不适宜在这久待,小姑娘不知道他是男子,可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即便所有人都当他是女子,他也不愿玷污了最纯洁的那片雪花。
他一直背对着她,板起脸冷声道:“水凉,要哭也出来哭。”
明明是兇巴巴的语气,半点也不像在安慰人,可姜幼宜却诡异地没那麽难过了。
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嘟了嘟嘴:“玉姐姐好兇呀。”
说着便乖乖地止住哭腔,或许是她知道,眼前这人不论多兇,心都是软的,会无条件护着她,陪着她。
只要有他在,她便不难过了。
沈珏取下一块干净的布巾,放在了她手边,丢下句:“别冻着。”
就大步出去了,那一向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却多了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有了这两人的小插曲,水确实是凉了,想到冻着又要吃很苦的药,姜幼宜立即手忙脚乱地擦干身上的水珠,套上寝衣踩着趿鞋一蹦三跳地从屏风后出来了。
她有好多事想与玉姐姐分享,这都十多天了,她要说的东西都累积好几箩筐了呢。
等她出来时,沈珏正执壶在喝水。
他仰着头,单手执壶,壶口对着嘴,水柱便如细流倾斜在他嘴中,分毫不差。
看得姜幼宜眼睛都直了,玉姐姐这样喝水,好生英气啊,可惜让她提着那白瓷壶这麽久,她的手便先要吃不消,真是学都学不会,只能眼巴巴得看着。
“玉姐姐,那茶是白天的,早就冷了,你别喝坏了肚子,我让禾月再烧壶热茶来。”
“不必,这个正好。”
能让他清醒清醒。
姜幼宜慌手慌脚的,寝衣系带也没系好,沈珏扫了眼就撇开了:“成何体统。”
她悄悄吐下舌头:“可我等不及要和你说话呀。”
连沈珏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耳尖不知从何时起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他的目光移得更开,“我在这,急什麽。”
“我想玉姐姐了,谁让你一走便是这麽多天。”
这便算久了吗?
他看着窗外,没有吭声。
姜幼宜想凑过来与他说话,就被沈珏竖着手掌挡了回去:“睡觉,有话明日再说。”
她的双颊微微鼓起,像只生气的小虾蟆,不丑,还挺可爱的。
虽是气鼓鼓的,但玉姐姐的话还是要听的,她踩着趿鞋拖拖拉拉地上了床。
姜幼宜许是白天活动了筋骨,又泡了澡,整个人便很困乏,原本还打算躺床上与他说说话,没想到一沾枕头,很快就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声。
反倒是地上那个,夜里起来喝了好几次水,翻来覆去几乎没怎麽入眠。
隔日,姜幼宜起了个大早,祭拜的东西都是早早準备好的。
姜夫人的棺椁在老家的祖坟里,平日都是在后院的祠堂祭拜,这回她是特意讨了老太太準许,去京郊香火最旺的白马寺上香点灯。
白马寺来回得一整日,除了沈珏外,姜四郎还带了一队家丁陪她同往。
去的路上,姜四郎骑马跟在一旁,姜幼宜与他坐在马车里,去时心情有些沉闷,她也没什麽说话的心思。
等到了白马寺,就有小僧人早就在那等着了,姜夫人的遗物被供在了观音佛像前,她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上香叩首。
香炉中的白烟袅袅而上,绕梁不散。
她跪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若不是沈珏怕她身子吃不消,她只怕还要一直跪下去。
待一切都安顿好回去的路上,姜幼宜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点暖色。
“玉姐姐,我方才在和娘亲说话呢。”
沈珏虽离得远,也没怎麽盯着她看,却也能想象出她那点小心思,她那张小嘴没人管着她能说上一天。
“你猜我与娘亲说什麽了?”
无非是与姜承年再娶有关的事,他没猜,姜幼宜也没有再说,转而将昨夜憋着没能说的话一一道来。
“玉姐姐,阿公身子好些了吗?”
沈珏缓慢地摇了摇头:“好不了了。”
他的语气平常,神色确是从未有的落寞。
虽说这是个编纂出来的外祖,包括去送药探望,也全都是编出来的。但他前几年就与蜀地有了书信往来,也早就知道外祖从受伤后身子便一直没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