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春(21)

作者:二恰


无人在意那只小鸟的死活,就像没人在意那个跌跌撞撞跑出去的小女孩。

钟先生转身回到了堂前,继续摇头晃脑地开始给衆人讲学,吵嚷声渐渐淡了下去,学堂内重新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好似什麽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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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痊愈差不多后,每日都会在后院打上一套拳,云水觉得奇怪,在他头次扎马步打拳时就问过他。

他神色坦蕩,说是自己幼时体弱,全靠喝药吊着命,后来遇上个老先生教他拳法让他能强身健体,这才平稳活了下来。

不论是旧朝还是新朝,民风都算开放,女子不仅能上街还能经商,前朝还出过鼎鼎有名的女将军,女子打拳想来也不新奇,也就没人再多过问了。

今日如常,沈珏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只穿了件浅色的薄袄,去了枯枝遍地的后院。

自从上回闹鬼的事后,但凡有点本事的丫鬟全都想法子逃离了,只留下个爱打瞌睡的禾月,以及个腿脚不便的婆子。云水不在,她两更不知跑哪躲懒去了,这如同荒废般的角落,就更不会有人过来了。

沈珏凝神屏气,就着瑟瑟的寒风,挥拳自如。

他身形消瘦显得身身姿更加挺拔,甚至比云水都要高出半个头,他与旁人只说自己年过了便要十五,实则不过十三。

风吹过他鬓边的碎发,露出俊美的侧脸,他长身鹤立犹如一柄雪白的剑锋,锐利清冷又孤傲。

打了足有一刻钟,他的目光陡然一黯,朝着墙垣方向的一棵枯树挥出一掌。

他听见墙壁的那头传来阵窸窣的声响,过了会响起个很轻的叫唤声:“少主。”

不过短短几息,沈珏已经摸出了腰间的短刃,他之前一直藏在靴子里,也就是t运道好,遇上了姜幼宜主仆,即便在他昏迷时也没搜过他的身。

他驻足片刻,对面又传来了压低的声音:“少主,是奴。”

听到熟悉的称谓,沈珏却并未收起短刃,眼神反而更加阴冷,他的手指扣紧刀柄,缓步过去。

不论来者是谁,他都有把握,三招之内令他毙命。

他的声音不带起伏,冷冰冰地道:“何人。”

对面停顿了下,很快就见一抹暗色的衣袍越过墙垣,那人已轻飘飘地落地,一见是他,立即持剑抱拳跪伏在他身前。

“叩见少主。奴才是国公府上的侍卫,名唤徐複,曾在国公府有幸见过少主一面,一年前随小公爷北上,后留在京城监视各处的动向。”

听到小公爷,沈珏的眼前浮现出一衆并不算精明的侍卫样子,他的手指擦过锋利的刀刃,目光却连丝毫起伏都没有。

徐複没有听见回应,继续道:“奴才对外的身份是温家的护院,狗皇帝将原在永安巷的大人们或关或杀,温家老爷见形势不对丢了院子跑了。奴才不敢错过消息,便时常夜里潜回来,没想到前几日竟瞧见了您留下的标记,就一直守在着,总算让奴才见着您了。”

沈珏之所以会钟情这破烂的后院,也是他偶然间发觉,姜幼宜的住所偏僻到几乎是整个侯府的最角落,且恰好与隔壁的温家仅有一墙之隔。

他趁夜色翻进过温家,见已人去楼空就留下了独有的暗号,等了足有半月,才等到了一个徐複。

按理来说,有旧人的消息,他该高兴才对,可他却没放下戒备,反倒更加警惕。

“外祖在何处。”

“老公爷现居蜀地,只是撤离时胸口中了一箭,如今虽已无性命之忧,却还需静养,如今府上军队都由国公爷与小公爷代管。”

沈珏淡淡地嗯了一声。

对面的徐複愣了下,声音中多了几分急迫地道:“外头都在说少主已经遇害,如今您安然无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不如由奴才护送您回蜀地吧。”

沈珏把玩着手中的短刃道:“可有阿姊的消息。”

徐複觉得自己是真捉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一不问自己的父兄,二不急着逃命,竟在这悠哉悠哉的,他是真当自己还是往日那个少主,半分不知如今的处境啊。

即便心有腹议,面上依旧恭敬道:“自上回出事后,如今京中守备甚严,与蜀地传信尚且困难,宫内的消息更是不好探听,已有多日没郡主的消息了……”

他说着又要让沈珏跟他走,却听对面冷冷的声音道:“去查。”

“小的遵命,那您何时动身。”

“七日后。”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明明是北风萧瑟的冬日,可短短几个字,却让徐複感觉后背满是冷汗,是他方才太过自作主张了,忘了这位可不是他那窝囊废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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