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鬼婆婆了。

还真只在晚上出来？

鬼婆佝偻着背坐在石屋前的石阶上，身旁放了个竹筐。

她默不作声地从竹筐里捞出一截“线”，耐心地捋平。

“线”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对面的小神龛。

粗略数下来，有一二十条“线”，横在神龛和石屋的中间，挡住了出村的路。

桑褚玉仍没有感受到邪气。

注意到她的视线，屹舟压低声道：“就是她！你瞧，她手里捋的就是那些死婴的脐带。她把那些婴鬼的魂锁在这村子里，让它们根本没法儿再投胎转世。”

桑褚玉自始至终都放开了妖识。

但她没有在鬼婆身上感受到半点儿邪气。

相反，她身上的气息平和、安稳，这在一般鬼魄上都很少见，更别说是一个枉死的恶鬼了。

桑褚玉问：“你对那鬼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比起他的三言两语，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虽然与她很久没见了，但屹舟多少还记得她的脾性。

他改口道：“或许那些传闻是假的，她也不是恶魂，但我的妖丹真被她抢去了。眼下我手无寸铁，只求你能帮我把妖丹取回来——褚玉，你那般厉害，便是不伤害那鬼，也能拿回妖丹的，是吗？”

这要求倒不算难。

刚才看见那鬼婆时，她就感觉到了她身上缠绕着一股妖气。

应该是在她的筐子里。

但她心底还是存了两分疑惑。

她问：“她为何要抢你的妖丹？”

屹舟面露苦色：“我要清楚，也就不会这样干等着了——褚玉，只有你一人能帮我了。”

他垂眸望着她，眼角微微往下垂着，透出股哀求人的可怜意味。

但桑褚玉不是个一头热的性子，不会因几句哀求话就软下心。

若是以前在禁地，她或许顺手就帮了。

可自打入了剑派后，大师姐提醒过她无数回：正是因为有移山填海的本事，做何决定才要更加谨慎。

细想过后，她道：“不急，等查清了此事，再拿回来吧。”

“查清？”屹舟忽然扯开嗓子质问。

桑褚玉被那突兀一声弄得一怔。

谁在说话？

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是屹舟。

她问：“有什麽不对吗？”

“不是，不是。”屹舟又恢複了亲切语气，不过脸上的笑变得勉强些许，“只是我快要化蟒了，如果没有妖丹，可能很难挺过去……”

桑褚玉颔首：“那我尽量查快些。”

话落就要往村口走。

“等等！”屹舟下意识擡手拦她，磕磕巴巴地开口，“你现在，怎麽、怎麽变成了这样？”

“这样？”

“就是……以前你想什麽就做什麽，断然不会这般瞻前顾后。”

“是麽？”桑褚玉认真想了番，“那应该是很好的变化。”

毕竟师兄姐时常夸她每日都有长进。

“你！”

刚听他挤出一声呵责式的质问，桑褚玉就感觉到腰间玉简震了两下。

拿起一看，是巫召野送来的讯息——

【在何处】

【灵泉有异】

她登时收下玉简，转身往灵泉赶去。

屹舟似想捉住她的胳膊，只是连袖口都没挨着，她就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了。

他维持着那姿势，眼也不眨地盯着半空。

许久，他才垂下手去，脸上已不见半点笑意。

-

灵泉外。

桑褚玉赶到时，巫召野正在洞口打转，时不时往里望一眼。

见着她，他松下口气：“总算来了！我找着邪气了，就在这山洞里面。”

“里面？”桑褚玉往里望一眼。

黑黝黝的洞子里何物也看不清，甚而因为蒲栖明在洞口布下了禁制，探不到丝毫气息。

看出她的不解，巫召野解释：“你怀疑那蛇妖，我刚才就使了条蛊虫跟蹤他。不想蛊虫竟然探到了邪气，一路跟到这儿。按照蛊虫探到的，那邪气应该是往洞子里去了。但是这洞口被蒲栖明布了禁制，我就没往里去。”

“邪气进去了？”桑褚玉忽问。

“不错，就是钻进这洞子里了——但没瞧见屹舟的身影。”

桑褚玉微拧起眉。

蒲栖明先前告诉过她，他正是要从今夜开始化蛟。

蟒化蛟时最为脆弱，若经邪气搅扰，很可能会失败。

她正思忖着该怎麽办，一条黑影忽从洞中袭出。

是条漆黑的蟒尾，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探出洞穴，一把圈住了她，将她往洞里拽去。

巫召野看见，登时拔出腰间枫木剑。

不等劈砍下去，便听见桑褚玉道：“谁的话也别信，待处理了邪气，我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