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渡(136)

作者:燕识衣


沈钊警惕的声音也随即在车外响起:“你这道士,拦路想要作甚?”

沈妙舟心一惊,忙推开车门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戴了面具的男子正对着他们,站在马车前十余步的位置,穿一身墨青色道袍,身形高大英武,气度好似渊渟岳峙,显见是积年习武之人,却不知是敌是友。

正迟疑间,那道人擡起手,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朝衆人朗朗一笑,调侃道:“怎的,这就认不出我了?”

看清那张脸的一瞬,沈钊登时愣住。

沈妙舟也惊呆了,杏眸瞪得溜圆。

虽然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但他笑起来和阿娘极为肖似的神态,亲切和蔼中又隐约带着一丝贵气威严,她怎麽会认不出来!

“舅舅!”沈妙舟惊喜唤道。

祁王点了点头,笑着瞧她,“我们般般都长这麽大了。”看了片刻,又叹道:“长得越来越像你阿娘了。”

沈钊和柳七回过神来,忙翻身下马就要行礼,却被祁王随手拦住,“不必多礼。”

沈镜湖听见外面的动静,忙道:“是承琮来了?”

祁王一笑,唤了声“姐夫”,撩起道袍,登上马车,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下。

最初的惊喜很快平複,沈镜湖不由得生出些担忧,压低了声音问:“你怎的来了?这太冒险了!”

闻言,沈妙舟也望向祁王,她这个舅舅素来重情义少权谋,此处并非庆阳境内,他私出封地,若是被有心人撞见难免麻烦,简直就是送把柄给皇帝找茬。

祁王不以为意,懒懒道:“我收到你们的信,还怎麽安心等得住?整日里在道观里窝着,实在是憋屈。怕什麽,暗处还有我带来的人手,咱们回庆阳安全得很。”

“至于我那大哥,他既然知道了遗诏的事,多半是又想动手又心存忌惮,八成会借着二月千秋寿诞的名头,召我入京寻麻烦,左右也不差这一桩。”

说着,他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姐夫,我忍得够久了,金水河里的王八都没我能忍!也是时候和我这位好哥哥,还有萧旭那个小畜生算个总账了。”

他说的倒也在理,沈镜湖点点头应了下来,“也罢,等回到庆阳,咱们再细作打算。”

又走了一日半,衆人总算平安抵达庆阳祁王府,安顿下来。

隔日午后,祁王吩咐庖厨预备了丰盛的席面,接风洗尘。

连着奔波了数日,到此刻总算能放松下心神,一家人坐在一处用饭,说说笑笑,气氛极是松快。

宴至半途,一名内侍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急声道:“王爷,王爷!府门外突然来了个生人,那人背上中了好几根羽箭,伤得满身都是血,只说了一句话就晕死过去了,小的也没大听清他说的是什麽,只隐约听出了‘瓦剌’二字。”

“瓦剌?”祁王神色一肃,放下筷箸,大步向外走去,“走,去瞧瞧。”

沈妙舟也起身跟了上去,等快步走出府门,看清地上那人的样貌时,她顿时惊住——

陈令延?

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身份

王府门口瞬间忙乱成一团。

沈妙舟看着地上的人, 心中惊疑不定。

陈令延竟是自投罗网到祁王府了麽?他是当真来报信还是另有图谋?和他同行的十来个随从呢,怎麽就他一人重伤来此?

她下意识便向四周望了望,却不曾见到旁的人影行蹤, 正迟疑着,那边祁王已经招呼人去良医所请医正过来,又叫了两个内侍将陈令延擡进府里。

沈妙舟忙道:“舅舅, 这人和萧旭有关系, 或许来者不善。”

祁王闻言一愣,沉吟着抓了把胡子,点头应好, “舅舅知道了。”

说着,又给她指了指地上的人, “只不过这小子身上的伤确实不大寻常。你瞧, 他所中流矢的箭尾都是鱼鳞铁环,这种箭只出自瓦剌蛮子的前锋精锐,恐怕事涉前线军情, 无论如何, 先把他救活了再说。”

陈令延被安置进前院厢房,王府当值的医正很快背着药箱赶了过来,匆匆上前检查了一番伤处,随即攥住箭杆,先将箭尾剪去一截,又招呼一旁的内侍:“药箱夹层里有麻沸散,快拿出来给他和酒服了。”

内侍忙听令照做。

片刻过后,约摸着药力已经散开, 医正用细布按住箭矢入肉之处,正要拔箭, 忽见陈令延整个人不住痉挛起来,猛地挣开了医正的手,喉咙中呜呜地发着凄厉的呻.吟。

变故生得猝不及防,衆人都是一怔。

陈令延被剧痛唤醒,口中断断续续说着不成句的话:“瓦剌……瓦剌兵袭……”

祁王上前一把摁住他,急道:“小子,你遇见瓦剌蛮子了?在哪儿?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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