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川(208)

作者:言峭


谢云生灌了一口?酒,微张手臂往后一撑,任由清风吹动她?的衣衫,平静道?:“都走了。”

谢长意?皱紧眉头,很是不解:“为?什麽都走了?”

谢云生没看他,只静静看着绵延不尽的山峦,望那碎云飘摇,瞬息几变,幽幽道?:“因为?他们要活啊。”

谢长意?听不懂她?在说什麽,短胖的小?手抓着她?的木剑,嫌弃道?:“你不是门主吗,大家都说你很厉害,为?什麽你的剑是把破木头?”

谢云生从他手中抽走剑,长指拂过剑刃,“好东西才不能轻易示人?,容易招贼惦记。”

“那这样?的好东西还?有什麽用?”

谢云t?生这才看他一眼,“能保住的时候是好东西,保不住的时候便要藏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将东西一直留在手上。”

几只燕雀倏然?从林中窜出,分明无风,木叶却四处飘零,让这春色更显凄清。

谢云生瞥了谢长意?一眼,“回去玩吧,里头有鼗鼓,还?有飞老虎。”

谢长意?本是轻嗤一声,听到后面一句提着步子便往大殿里跑,很快没了蹤影。

谢云生拿起木剑站起,望着山道?上乌泱泱行?来的一群人?,目光在一辆马车上停住,不禁弯唇笑道?:“竟然?还?有贵人?来,我可真?重要啊。”

入洛阳

风卷起锦帘, 露出一张冶丽的容颜,凤眸上裹着一层纤薄的布,似是?不?能视人, 面?容却精準地朝向谢云生,唇畔凝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云生阿姊,我?受赵王殿下所托邀你入洛阳一叙。”

谢云生并不意外她的到来, 独立山崖,青衫猎猎,仿若山气化作的青雾, 神情平静, 无悲无喜, “若是我不去呢?”

王华宜端坐在锦榻上, 修长的指如拨弦般划过游风,无数带刀甲卫朝谢云生围拢,近旁树上传来叶片起落声,隐隐可见不知凡几的弓箭手。

谢云生的长指叩在木剑上, 体内真?气运转,随着一剑挑出,剑势震得甲卫喉头?腥甜,仰躺在地上, 弓箭手齐齐拉弦,箭羽混着细小的雨点朝谢云生刺去?。

谢云生旋身挡过一轮箭羽后,王华宜挥挥手,林中恢複静默。王华宜笑道:“只是?邀云生阿姊去?洛阳做客, 并无他意,阿姊为?何那般排斥, 不?仅将门中弟子悉数遣走,也把山下村庄的百姓全部远送养伤。让旁人看?来,还以为?是?我?要拿人威胁阿姊呢。”

谢云生无声冷笑,“究竟是?做客还是?别有?图谋,时至今日,不?妨说的清楚些。”

王华宜神情不?变,依旧笑道:“不?过阿姊武功高强,确实?让我?困扰,只怕我?这数百甲卫拼死都请不?动你,那我?便只能让旁人来请你了。”

说罢,一群人被押解着从林子中走出,男女老少皆在其中,华服在身,面?上却是?一片惊惧与忐忑。

瞧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谢云生艰难地从里头?找出几双熟悉的眉眼,妇人身着深色间裙,鬓发微白,望见谢云生时眼中微有?泪烁,“四娘,谢家没有?对不?起你。你做了什麽,要做什麽我?们管不?着,我?这把老骨头?了不?敢奢求你能带着谢家怎麽样,只求你为?我?们想想。你伯父在朝为?官,日子不?好过,七郎八郎才开蒙,日子还长着的啊,万不?可断在这里啊。”

谢云生看?着他们,微微闭眼,自谢长意来到?她身边,她便想到?会有?这麽一出。可当他们真?的出现时,她还是?难抑制起伏的心?绪。

数年前的刀光剑影,血海骨渊,愤怒谩骂犹在眼前,她被诸葛同真?教导着看?淡前尘,少造杀孽,隐于尘世。自以为?真?的看?淡一切,可她是?人,怎会彻底释怀。

可她没有?资格恨他们,讨厌他们。阿父阿母确实?因?她而死,在以仁孝治家的陈郡,她让谢氏蒙羞,数年擡不?起头?来。他们逐她出府,在族谱上勾去?她的名?姓也是?应该。

今日她该引颈受戮,以全孝悌,可她不?仅是?谢氏儿女,还是?千机门的门主,还是?天下唯一一个入过越氏宝楼的人,重担在身,不?可轻易为?人所用?。

王华宜一直注视着她,见她许久微动,一把飞刀贯穿妇人的左肩,让妇人滑坐在地,鲜血四涌,溅在草木上,斑驳一片。

衆人神情隐忍,渐有?怒怨,恨她牵连。谢云生又何尝想与他们再续亲缘,以为?遣走千机山上下之人,便可断人心?术,然而人处世间,难逃束缚。

王华宜不?会杀了他们,可皮肉之痛不?会少一分一毫,毁一个人总会有?千百种法子,破人面?相,断人四肢,不?健全的人在人世总是?活得苦些,钝刀子磨肉,比快刀痛上千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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