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151)
作者:笔走长宁
沈听芷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柔声问道:“连大公子都觉势力庞大之人,难不成是皇室中人?”
谢辞远脚步一顿,他扭过头,关切地叮嘱道:“表妹,这种话,万不可再讲。”
沈听芷眸色微沉,却仍扬起面颊,浅笑道:“我知道了,大公子。”
谢辞远停住脚步,擡手折下花墙上一朵盛放的粉色蔷薇。
他垂眸看了片刻,转身往沈听芷耳畔别来。
沈听芷强压住扭头的沖动,垂着面颊,等着他将花簪在耳后。
芙蓉花娇,少女美目盼兮,眉眼眼光流转。
谢辞远喉间微涩,哑声道:“表妹……”
沈听芷顺势转过身,继续沿着曲廊走着。
谢辞远不紧不慢地跟上,逛了大半圈,来到湖心的小亭中。
沈听芷脚下有些累了,顺势坐在石凳上。
谢辞远招了招手,丫鬟将早已準备好的绿豆甜汤呈上来。
他打住了丫鬟想要端上来的动作,伸手将甜汤递到沈听芷面前。
“表妹,尝尝。”
沈听芷望着绿豆汤中的冰块微微愣神,半晌,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爱吃冰。”
谢辞远顺势在少女身侧坐下,闻言将绿豆汤挪到自己面前,搅动瓷勺,就着少女未用的甜汤,舀了一勺,轻抿了一口。
他点了点头,“是有些凉了。
谢辞远转头看向丫鬟,“去换一碗不加冰的。”
丫鬟俯身应是。
沈听芷却站起身,轻声道:“日头有些大了,再晚些怕中了暑气,听芷先告辞了。”
谢辞远站起身,侧身让出路来,“我送表妹。”
沈听芷垂着面颊,从他身前走过。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绿荫水榭,夏蝉长鸣,无端惹人心烦。
目送沈听芷上了回沈府的车辇,谢时宴也跟着上了谢家的车辇。
昏暗的车辇内已经跪着一个人。
见谢辞远上来,他闷声道:“世子!”
谢辞远端坐于首位,一派温润如玉,他不急不缓问道:“怎麽样了?”
範捷举出一份密信,递给谢辞远,回禀道:“这是刚从边关传来的密信。”
谢辞远从範捷手中抽出密函,随手拆了封蜡。
车辇缓缓行驶,帘幕微蕩,一两道灼眼的亮光洒在纸面上。
墨色的字迹,一个一个,像是匕首一般,深深刻入他的眼眸。
握着纸面的手开始颤抖,他压着声,吩咐道:“下去吧。”
範捷见状,撩开锦帘,离开了车辇。
谢辞远浑身都在颤抖。
终于,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想笑,可唇角紧紧压着,笑不出半分。
只有内心在用尽所有力气声嘶力竭。
终于。
终于死了。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很久。
从小,第一次见到谢时宴,仆从便告诉他,那是他的庶弟。
他不是没听说过庶弟是什麽,那是身份地位远不及他这个嫡出皇戚所能比拟的。
可他从记事起,便听说了母亲永泰郡主与父亲国公爷恩爱有佳,母亲曾说,他是她唯一的儿子。
可为什麽,会有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要抢t走他的唯一。
他故意漠视谢时宴,不许仆从往暖香院送东西,借着永泰郡主的名义,苛减暖香院的份例。
可即便如此,谢时宴依旧活得好好的。
他没想过要谢时宴死,可也不想他活。
再见到谢时宴的时候,他已经被谢巍收在了身边习武。
他总想着,谢时宴不过是个庶子,身世卑贱,是国公府的耻辱。
可对上谢时宴的眼神,他看到了毫不上心的藐视。那是从上而下,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的藐视。
凭什麽?他只是一个庶子,凭什麽比他一个嫡子还要高傲。
累累战功更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祖母却总说,谢时宴不过是个庶子,光耀了谢家门楣,以后总是要给他的仕途铺路,切不可一时之气,毁了未来大好前程。
他不是不能忍,却没想到他喜欢上的女子,竟然也选择了他从未看在眼中的庶弟!
嫉妒,不甘,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啃食着他的心神。
谁也不知道,端方温润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扭曲阴暗的心。
如今谢时宴终于死了。
谢辞远忍不住心中的狂喜。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他快要无法控制扭曲的唇角,索性便将将信纸盖在了面上。
良久,他撩起锦帘,对车夫吩咐道:“去沈府。”
沈听芷方到了家中,刚行至闺房,便听到下人来报说谢辞远拜见。
沈听芷心中诧异,随即将人请到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