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子(60)
作者:金陵日出
袁祁已经直不起腰,讲话有气无力:“温将军站着说话不腰疼。”
“自然。”温谦直视前方,连一丝尊重都不愿施舍给袁祁,“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卫鑫慈给了袁祁一个目光,让他别说了,袁祁熟视无睹,争着嘴皮上的功夫:“孤如何,你不配来置喙。”
“是啊,殿下被众星捧月久了,早就不知道虎落平川是什么滋味了。”温谦云淡风轻地对他说着,“太子殿下做了那么多年的美梦,如今也该醒了。”
袁祁应该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听说已经晕过两次。他费力直起身,丝毫没有曾经不可一世的样子,却还是带着锐气说:“温赋溢,你落井下石!”
温谦有些想笑:“太子殿下天潢贵胄,我贱命一条,这话可真是折煞温某了,”
“你分明就是...”袁祁知道温谦的言下之意,所以才会怒火中烧。卫鑫慈俯身捂住了袁祁的嘴,朝温谦抱歉地笑笑:“他近日神思倦怠,胡言乱语了,将军莫怪罪。”
温谦瞥了一眼这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只道:“怪罪他是陛下的事情。”
袁祁在卫鑫慈的怀里晕了过去,温谦只想快点离开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卫鑫慈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许哽咽:“对不起。”
温谦并没有因为这迟来的抱歉而停留半分,他离开时面无表情,就像当年在王府看着庭院落锁一样。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秋燥明显,白日艳阳当空,入夜却凉风凛凛。温谦坐在府中的院子里,金黄的月饼叠在瓷盘里,他像是不喜欢一样,兀自望着天空。杨风彻上前来为他披了一件氅衣,听到他说:“明月人尽望,秋思落谁家。”
杨风彻呆愣了片刻:“将军,您讲话越来越像国子监的先生了。”
“我没这么觉得。”温谦道,“只是今日中秋,有感而发罢了。”
温谦一时间想到了很多的事,包括幼时与父母在中秋节时赏月,桌上也是摆着各式各样的月饼。温无愁一向不对他放纵,月饼只让他吃半个,卫鑫慈会偷偷藏下两个,待晚上分给他和袁祁。偶尔会被温无愁发现,温无愁也只是表面斥责两句便罢了。
温谦拿起面前的月饼,掰下小半,放到口中嚼着,声音平淡:“这东西这么沾牙,怪不得她不让我多吃。”
杨风彻有些疑惑:“谁?”
温谦无所谓道:“你不认识。这些东西甜得发腻,有个人肯定爱吃。”
杨风彻欲哭无泪:“谁?”
温谦摆摆手,话不投机半句多。
又一侍卫来禀报:“将军,锦衣卫柳青礼大人遣人来见。”
温谦饮了茶送下月饼:“请过来。”
侍卫恭敬地带进来一个人,面色年轻,穿的不是锦衣卫的服饰,应是柳府的人。温谦刚想开口询问,那人便扑到温谦脚边跪下,急切道:“将军,您救救谢大人!”
与此同时,温谦的茶盏直直地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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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月人尽望,秋思落谁家”:唐·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第四十一章 廷杖
“他怎么了?”温谦垂眸看着那柳府的奴才,声音没有波澜,就着晚风冷得人发抖。
“今日卫将军定罪,斩立决,太子废黜,贬为庶人。卫家成年男子缓刑,未成年者发配边疆,女眷沦为奴仆。除此之外,陛下、陛下称谢大人欺君罔上,念及往日尽心竭力,罚了二十廷杖小惩大戒...”
“二十?”杨风彻诧异,就谢大人那身子,打完不得躺床上一个月起不来身?
温谦沉声问:“谁负责行刑?什么时候行刑?”
“柳大人被陛下派了差事,此事交予了户部的胡大人。陛下的意思是即刻行刑,胡大人哪干过这种事,这下手没轻没重的,柳大人得到消息就让我来跟大人说一声...”
那奴才还没说完,温谦便起了身,“距离指挥使让你来,过了多久了?”
那人想了一会:“当时天才黑,酉时三刻前后。”
温谦的脚步定在了原地。杨风彻犹豫着开口:“这都快亥时了,估计早已经打完了。”
“谁让你来的?”温谦蹲下身,见那奴才只是伏在地上,不说话也不抬头,他重复道:“谁让你来的?”
明明还是与平时一样的声音,杨风彻却听出了温谦的怒意。那奴才不寒而栗,结结巴巴地说:“柳、柳大人...”
温谦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上半身提了起来:“你不说实话,没关系。若他无事,你就是诓骗,我依据律法惩处你;若他有事,我便让你在我府里待到你说实话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