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子(55)
作者:金陵日出
兴庆帝语气轻细:“你跟忧明的关系很不错?”
温谦回答:“回陛下,并非如此。臣仅仅觉得谢御史无家无室,心生同情。”
“你起来吧,一直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多亏待你。”兴庆帝道,“当年之事,卫雍晟和谢安都受先帝所托,助朕坐上这个位置。谢安忠心耿耿,朕又何尝不知他的赤血丹心?天下百姓又何尝不敬仰他的汗马功劳?可证据确凿,朕又如何能不顾文武百官千差万别的说辞和始祖皇帝定下的圣谕六训?”
是他忌惮谢安的赫赫军功、担忧他会功高震主、害怕百姓会更信服他人,是他明知宣王与卫雍晟的狼子野心还会顺着他们的借口铲除异己。兴庆帝见到谢誉,他是五味杂陈的,是有歉意的,也是有顾忌的。所以他才会选择用廿日敬控制谢誉,但在平日也会在权衡过后尽量保住他的坦途与性命。
温谦起身,听完兴庆帝的话才说:“陛下思虑周全,臣是万万想不了这么多的。”
“你啊。”兴庆帝懒懒道,“有些事情,朕确实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才需要文官御史来替朕开口。现下安东钰已经在大理寺被审了大半日了,归鸿也该审出个结果了。”
“大理寺卿向来兢兢业业,定可以给陛下想要的结果。”温谦如此答道。
兴庆帝轻笑一声,“你去谢忧明那里传朕口谕,后日由柳青礼押入诏狱。之后怎么做,柳青礼心中有数。”
戌时过半,衔山和袭荣在小院里坐着乘凉,果不其然看到墙边有人翻过。
“哎,那谁!”衔山拉着袭荣就跟上去,“温将军!”
来人转过身,“原来是衔山姑娘。”
衔山略带失望地叹了气,“原来是元大人。”
元淮生略略不解:“怎么听起来你很失望?”
袭荣连连道:“元大人来了就好了,大人正在书房呢。”
元淮生点点头:“我有事与谢大人相商,侍卫数量不少,还请二位姑娘照看一二。”
衔山道:“元大人放心。”
衔山来报元大人来了的时候,谢誉正在书桌前转着徐成章的小瓷瓶。他从中倒了一颗药丸吞下,才请人进了来。
“恭候归鸿多时。”谢誉朝他笑道,“府墙年久未修,果然是明智之举。”
“咳。”元淮生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未请示陛下圣意,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忧明莫要见怪。”
“怎会。衔山,给大人上茶。”谢誉引他来桌边坐下,衔山拿了两盏温度刚好的碧螺春,临走时带上了书房的门。夜晚的风仍然带着热意,牵动窗户吱呀作响。
谢誉问道:“可是安东钰说了什么?”
元淮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几上,推给谢誉,拿起茶盏饮了茶说:“是,供词是我誊抄下来的,由别人来做,我不放心。”
“多谢。”谢誉拿过,开始一张张看起来。元淮生写字速度极快,一手行体蚕头燕尾,矫若惊龙。谢誉赏心悦目,赞叹着:“元大人,你写字真好看。”
元淮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还有心情欣赏呢?哪有点被禁足的样子。”
谢誉把奏本纸翻到下一页,嘴上回着元淮生的话:“同样都是呆在这京城里,禁不禁足的,又有什么区别?”
元淮生道:“外头的大臣因为你吵得不可开交,你倒是看得开。”
“没办法。”谢誉快速的看着手中的供词,“你也看到了,外面那么多人看着我,他们就算把崇华殿的屋顶吵到掀翻了,我也束手无策。只能在这小屋子里,等着元大人来跟我饮茶做乐。”
“谢御史好大的面子。”元淮生轻笑一声,看谢誉把供词叠好放回几上,出声道:“看完了?”
“嗯。”谢誉回答,“我还以为会多要几天,我可是怕极了我都进诏狱受刑了他都不会说出来。”
元淮生揶揄他:“还知道怕进诏狱啊?话说回来,这次你也太莽撞了。还好柳家、白家两位小姐同约定的那样向安东钰暗示卫家在科举考试之中的苟且之事,陛下信任你,把安东钰收押,阴差阳错地送到我这,锦衣卫应该也好处理,要是去刑部,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谢誉抖了抖纸页,笑答:“还行,就是时间应该要更长些。刑部那冠冕堂皇的地方,哪有元大人审的快?你看,这不一个下午就把科举的事儿说出来了。”
“卫雍晟收了考生的银子,贿赂考官、多番泄题,此事已露出马脚,无论他是否位高权重,都会触及龙颜,科举彻查已是意料之中。”元淮生如释重负地轻叹,“当初谢将军的事,想必也会重新翻出来了。忧明,你也可以稍稍轻松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