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6)

作者:四维棱镜


她手腕内侧是一块黑色的图腾,像是纹身之类的东西,状似水纹,潦草的简单几笔,让蒲炀莫名有些熟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蒲炀看着那个毫无美感的纹身,感觉很不舒服,好像这段时间身后那种不知缘由的冷意,又漫漫浮现出来。

两人合力,将女孩儿装进木棺,外面女孩儿的妈妈看见了,疯一样地冲进来想要去握女孩儿的手,几度哽咽:

“莱莱!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妈妈在这儿啊!”

棺内的女生依旧安安静静,素净的脸上带着安详,小房子的地方太窄,只装得下,也只带得走她一人。

蒲炀弯腰,将夏莱母亲扶起来,语气平静:

“节哀顺变。”

他把手帕递给女人:“眼泪掉进去对孩子不好,擦擦。”

方叙见状,连忙带着女人出去,蒲炀和夏莱父亲商讨后续事宜:“骨灰盒大概什么时候要?”

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停灵三天,凌晨大殓,定棺火化下葬。

可孩子的父亲却说:“明天。”

“明天?”平常人想着多留点念想,不似西方国家,有越早下葬越早安息的传统,在泰宁第二天就火化倒是少见,蒲炀想着方才出去的孩子母亲,心中有些不解。

“为孩子早谋点轮回福,让她早日安息。”夏父模样虚弱,但态度很坚决。

蒲炀看了眼他眼下的乌青,点头说“好”。

大概是通知了下葬时间,外屋吊唁的人逐渐增多,蒲炀拎着箱子往外走时,碰巧遇到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献花,估计是夏莱的朋友。

他也没多想,说了句“借过”,准备从几人中穿出去,却无意听到他们的争吵,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都让你们别去那个地方了,非不听,这下夏莱出事了,接着就是我们,谁也逃不掉!”

一个哽咽的女生听见男生的话哭得更厉害了:“谁也没想到书上写的是真的啊,这下怎么办啊?”

“怎么办?等死。”刚才粗犷的男声又接过话,“你们没看到夏莱手上的图腾吗?那就是诅咒!那是来索命的!”

“别瞎说……”另外几个人慌忙阻止,安慰男生,说话声慢慢低了下去。

蒲炀恢复步伐,径直走出门,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回程路上,蒲炀状若不经意地问方叙:“那个女孩,是因为怎么走的?”

“你不是一般不过问这些吗?”方叙靠着椅背补觉,懒洋洋搭腔,“听说是突发心脏病,救护车都没叫,直接通知的我。”

他想起什么,一个弹坐起来,有些八卦道:“不过你别说,还真有点奇怪,我听那夏莱她妈说,上至女孩爷爷爸爸,下到她每年的体检报告,没半点显示说有心脏病,结果呢?一晚上,来了个突发心脏病,什么都没了,人生无常啊。”

蒲炀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诡异的纹身和几个学生口中的“诅咒”,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皱紧:

“她妈还说了什么?”

方叙狐疑地凑近一点,看着蒲炀:“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八卦?”

“不过啊,还真有一点,”方叙被蒲炀顺手一推,整个人又懒懒瘫回座椅上,“我走的时候听她爸和她妈还吵架呢,说什么孩子走了歪路,染了不干净的东西,都是报应,觉得不吉利什么的,这俩人有点意思,要我说,孩子都没了,还吵啥啊?”

“算了不说了,咱不在背后论短长,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报应?

刚夏莱的朋友说是诅咒,她父母说是报应,蒲炀手指无意识地敲在方向盘上,耳边响起男生愤怒的争论,总觉得这两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两人回到白满川已经是下午,蒲炀路过巷口的婚庆店,老福家的孩子福禄寿正在和别人打电话,话音断断续续传进他耳朵:

“你们已经去了?我等会儿就……哎那肯定不能啊我是……”

大概是约了朋友,蒲炀想起这男生也是泰大的,天生的捣蛋命,从小就被他妈从巷口打到巷尾,到自己家门口就不打了,揪着他的耳朵说晦气,赶紧走。

老福一家都不喜欢蒲炀几人,蒲炀早就知道。

回了在人间,蒲炀洗完澡,去书房把蔡林禾留下的提行使笔记清出来,只薄薄一本,看起来颇有些年头,连粘连的书线都松了几根。

其实他以前看过。

事实上他把蔡林禾留下的东西零零散散都看过一遍,只是那时走马观花,不甚详细,今天再看,感触便有了不同。

尤其是这上面还记载了不少符纸的画法,很潦草的几笔,像是随意记下,并不显得重要,但它确乎其实证明了蒲炀心中的猜测——蔡林禾很有可能是在他之前的提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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