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5)

作者:四维棱镜


“瞧我这记性,”丢三落四的土地爷急忙拉住蒲炀衣袖,递给他一盏灯,普普通通的长柄,幽暗的火舌从灯璧透出一角,“这是外边唯一能亮的东西,叫引冥灯,你拿好。”

泰宁语气低了些:“你多加小心。”

蒲炀接过引冥灯,点点头,踏步而出。

泰宁看着蒲炀孤直的背影,心里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见前面的人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薄唇轻启:

“对了土地爷,你那条尾巴能不能收收。”

“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可爱。”

年岁已高的土地爷颤抖着手抚摸过自己心爱的大尾巴,快要被自己新招的临时工给气死了。



蒲炀一手提灯,缓步踏在地上,四周很静,连风声都没有,看不见,摸不着,所有的感官在此刻都成了废物,周围了无生气,就好像,这是一片死地。

那盏所谓的渡冥灯根本起不了任何照明的作用,使用它的人估计也只拿它当一个鸡肋的心灵慰藉,毫无实用性,时轻时重地晃悠在远不见边的黑暗中。

不知道直行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很模糊的光亮,破开黑暗,从前方温和地浸润开来。

“叮咚,”之前一直没信号的手机铃声响起,蒲炀半阖着眼适应光线,接通电话。

“蒲炀蒲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不行?”那头方叙的声音依旧生龙活虎,让蒲炀久违地感受到生活气,他甚至鲜少地笑了声:

“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方叙跟个炮仗一样,蒲炀的话就是引线,劈里啪啦一顿输出,“整整一天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差点儿去报警!”

蒲炀却皱眉:“一天?”

“怎么嫌少是吧?你要不干脆凑个48小时,我直接报失踪更方便!”

“闭嘴,”蒲炀打断他,准备把引冥灯放到一边,手指缩紧,才发现手里竟然空无一物,只有一把黑色直柄伞静静躺在自己脚边。

那一盏灯早就不见了。

听筒里方叙的声音还在响着,蒲炀蜷缩着手指紧握成拳,面无表情地看着山脚的路标——《走灯山景区欢迎您》

蒲炀眯眼顺着山路仰望山顶,翠绿的茂林生机勃勃,看上去环境极好,鸟鸣聒噪,而蒲炀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冷笑了声。

走灯山景区?

整个泰宁市压根就没有走灯山。

第三章

“你笑什么?”

“没,”蒲炀不便多说,中指往耳后轻轻摩挲几下,“你刚说什么?”

方叙注意力很快被他转移,语速很快地说道:“来活儿了,东大门三十五号冬日饭馆,夏家的女儿。”

蒲炀没废话:“备好东西,我马上到。”

他开着在山角毫不意外找到的金杯,一路奔驰,顺着巷子七飞八拐,停在了“冬日饭馆”门前,门口乌泱泱挤满了人,透过吵闹声隐约能听到屋内的哭嚎。

一头卷毛的方叙站在后方,看见他就冲上来:“祖宗,你终于来了。”

二人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进去,蒲炀接过手套和口罩:“走多久了?”

“上午八九点吧,本来今天有早课,结果一直没见人出门,等她妈妈进去,人就……”

蒲炀点头:“衣服呢?”

方叙把箱子递给他:“赶工做的,她家里人催得急。”

女孩儿还躺在房间,床边趴着个中年女性,像是她的母亲,头发白了大半,握着孩子的手泣不成声。

“走吧,师傅来了,让他弄。”女孩儿父亲勉强地向蒲炀扯了下嘴角,把女人拉去了客厅。

等人声散去,蒲炀静静地站在床边,朝面容安宁的女孩儿做了个揖:“阴人上路,阳人回避,尘归尘,土归土,黄泉路上莫停留。”

蒲炀闭眼,手掌轻合:“多有叨扰,姑娘泉下安息。”

女孩儿叫夏莱,是泰大的学生,成绩好性格活泼,朋友很多,听说昨晚还和父母商量今天要和朋友出去玩,结果一觉醒来,呼吸都没了。

一个正处花样年华,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方叙叹了口气,把毛巾又过了一次水,递给蒲炀。

蒲炀没说话,大半神情都敛在口罩后,帮女孩儿整理好后朝方叙招手:“衣服。”

本来男女不同,也分有男女殡葬师,可在人间的女师傅前年辞行回了老家结婚生孩子,店里就只剩下了蒲炀和方叙,因此他们多数时候接的单子都是男生,女生极少,今天也是夏莱父母和方叙认识,直接叫了他们过来。

老衣多带布条盘扣而非纽扣,意为牢固,穿上后便不会脱落,蒲炀仔仔细细把每个布条系牢,将袖子从上至下捋直,至手腕,却不由得视线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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