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152)

作者:四维棱镜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没多问什么,只抬起手,朝燕北声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淡声开口:

“喝吗?”

这日的燕北声反常得过分,他与蒲炀并肩坐在房檐上,看着冥域雾蒙蒙的黑夜,沉默而难以捉摸。

蒲炀终究还是问了句:

“出什么事了吗?”

燕北声顿了半秒,才转头看他,目光明明灭灭落在蒲炀脸上,而后轻轻笑了下:

“无事,怎么这么问?”

“你脸色很差,”蒲炀不太喜欢燕北声这副大尾巴狼稳如泰山的模样,于是直接揭穿了他,又不信邪地再问一句,“连我也不能说吗?”

可燕北声这次却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笑容也是,与平日里的燕北声大相径庭:

“嗯,不能说,这是秘密。”

拒绝也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蒲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仰头干了一杯酒。

良久,他突然听见燕北声开口,问他:

“你想过死亡吗?”

他喝了整整一壶酒,却依旧神色清明,只是脸上的倦意更重了些,蒲炀扭头看他,说:

“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燕北声垂下眼,道:

“不是堕入轮回的重生,是真正的死亡,不复存在。”

他很轻地停顿了下,慢声又接着道:

“是世间万物变成齑粉,所有一切全都消失。”

不知为何,蒲炀听了他这话,脑子里竟不由得想象出那样的画面,山川湖海,草木光华,还有人,所有一切灰飞烟灭,连同历史一道抹去。

若是这样,那确实有些可怕,蒲炀点头,诚实道:

“会吧。”

他反问燕北声:

“你不怕吗?”

“也许会吧,我不知道,”燕北声自己手里的酒空了,便很没有道德地抢走了蒲炀的,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忽然说,“不过别怕。”

蒲炀撑着下巴,已经有些醉了,闻言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啊”了一声:

“什么?”

“我说别怕,”燕北声很专注地看着蒲炀,蒲炀目光有些迷离,是以并未看见燕北声眼里那些肆意蔓延生长的东西,只听见他耐心得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哄人一样,“你不会死的。”

第六十六章 狱府

燕北声今日话多得有些过分,蒲炀还未好好理解一番燕北声话里的含义,便听这人又接着问了句:

“你说要再想想的那件事,想好了吗?”

原本已经半醉的蒲炀,听闻这句话,脑子倏尔一冷,再被夜晚秋风一吹,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撑着下巴的手都有些僵硬,很慢地眨了下眼,才干涩道:

“怎的……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听了,”很随意的语气,两个人靠得很近,是以当燕北声靠过来时,蒲炀逃无可逃地对上那双黑沉的眼,幽深好似深海,他就这样轻轻侧着头,问蒲炀,“你想得如何了?”

蒲炀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转回来,目视前方,手无处摆放似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却是连手指都在发抖。

“还没呢……”蒲炀含糊应道,“还得再想想。”

“再想恐怕来不及了啊,”燕北声开玩笑似地说了句,“要不现在就想吧。”

蒲炀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现在吗?”

他有些想退缩:

“算了吧。”

燕北声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似地,偏头看了蒲炀好一会儿,高挑的身影被瑟瑟的秋风撑起,长袍微鼓,面带笑意,当真是好看极了。

他不知蒲炀心中所想,只是看着睁着一双冷目,灼灼望向自己的人,蒲炀大概自己也不知道,他望向燕北声的目光有多直白,喝了酒过后,那眼里的雪仿佛跟化了似的,每一寸视线都烫人。

燕北声松松抬手,长指很轻地碰了下蒲炀鼻尖的那颗痣,笑得眉眼弯弯:

“你撒谎的时候会皱一下鼻子,你自己知道吗?”

蒲炀被他摸过的地方几乎是瞬间就烧了起来,他唰地站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往扫着,就是不落在燕北声身上。

“天……太晚了,我得走了,”他脖颈间一片薄红,不自在地扔下句话后就逃似地走了,玄色身影融于黑夜,连背影都带着慌乱。

燕北声沉默地盯着那个瘦削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等到蒲炀彻底消失不见,才慢悠悠仰头,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之后的时日变得很快,恍若一瞬间的事情,世间蛊毒横行,凶煞肆虐,百姓生灵涂炭,阴司忙得要命,生死簿厚厚叠成一座山,阴官们个个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冥域一直之间比之前还要了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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