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138)

作者:四维棱镜


况且燕北声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情啊爱啊,想必对他来说只是困扰,百害而无一利。

如若这般,蒲炀只得再想想,等想到自己或许不这样了,到那时,回答这个问题才更好些。

是以蒲炀道:

“你让我再想想。”

他察觉燕北声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长长久久地,无人知晓这位喜怒无常的始祖内心所想,蒲炀属于这一类人,他只是向燕北声请求,像那日一样。

蒲炀以为燕北声也会同那日一样,说好的,但燕北声没有。

今日的燕北声似乎不那么好说话,他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却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如同现在,燕北声明明笑着,说出口的话却没那么客气。

他盯着蒲炀,没什么语气地开口:

“是吗?”

“这回又要想多久呢?”

蒲炀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收了回来,他不自在地蜷缩了下手指,正欲开口,便听燕北声开口,言语重回温和,恍若刚才的不快只是错觉:

“无妨,依着你便是。”

他坐到蒲炀对面,将书册递给蒲炀:

“那狐狸手里的书册。”

蒲炀霎时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接过书册仔细扫了一番,在中途似乎听见燕北声叹了一口气,蒲炀抬眼,见燕北声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他,又似错觉。

况且这书册果真大有名堂。

沈泽、青礼,还有莫欢,这些名字……

蒲炀骤然看向燕北声:“他们不都是阴官吗?”

“是也,”燕北声掏出本史册,想来之前已经看过,此刻便很熟练了,他轻车熟路翻了几页,道,“沈泽,阴司判官,一月前自殉;青礼,阴司白无常,半月前自殉;莫欢,阴司木相提行使,同样殉于半月前。”

“白芍是如何弄到这些名单的?”蒲炀细细思索来,却觉得哪儿哪儿都是怪异,“再者,她又有何本事,能让他们全都自殉?”

这所谓的药簿上前前后后,记录了数十位阴官之名,而在阴司史册上,无人幸免,他们要么死于恶疾,要么自殉,自三年前起,到现在,阴司竟无人发觉异常!

“自殉的死法倒是常见,白芍擅长制幻,在幻境中死去的人,其实就是被自己杀死的,他们大概是没能逃出白芍的幻境,只是……”

蒲炀见他迟疑,便追问了句:

“只是什么?”

“制造幻境能达到如此程度的煞,我此前从未遇见过。”燕北声道。

“的确,”蒲炀赞同道,“白芍此前同我说她有个师父,我猜测此事会不会与她师父有关?”

不仅如此,那二郎究竟是何人?白芍又是如何断定用这药簿就能救他,这些都是谁告诉她的?

还是说,这一切的背后,有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波助澜?

燕北声见蒲炀眉头紧锁,便大手一挥:

“这么纠结,不如直接问问她。”

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一团黑雾被五花大绑着立在屋子中间,蒲炀托着下巴,转头问燕北声:

“这是白芍?”

燕北声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松松打了个响指,那团黑雾便扭曲几下,九条尾巴散开,逐渐变成狐狸的模样。

白芍被五花大绑着,犹如一只待人宰割的螃蟹,蒲炀静静地看着她,道:

“许久不见,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一秒,两秒……

白芍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们二人,始终不说话。

燕北声忽而“啊”了一声:

“忘了给你解开了,不好意思。”

“——姓燕的我特么的这辈子跟你没完,去你母的封我三天……”

话音刚落,白芍便哑着嗓子进行了一通激情澎湃的国粹输出,唾沫横飞,场景好不壮观。

“……还是给她关上吧。”蒲炀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堵。

燕北声似乎早就忍不下去了,三两下将白芍嘴缝上,末了想了想,也顺道给白芍剩下的八条尾巴并成了一条。

那九条尾巴跟个五彩斑斓的扇子似地,燕始祖看不顺眼许久了。

这一通闹腾下来,蒲炀只觉得耳朵又炸嗡嗡地疼,他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带着大病初愈的疲倦,燕北声本想同他说些什么的,看他这样又收了话头,只说:

“上床歇一会儿。”

蒲炀转头看见的就是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燕北声朝他抬抬下巴:

“去休息。”

“无妨,”蒲炀闭了闭眼,“现在好多了。”

他重复道:

“你想说什么?”

“只是件小事罢了,”燕北声便开口,问蒲炀,“你可曾记得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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