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135)
作者:四维棱镜
可他现在哪儿来的水?
蒲炀尝试着将自己的双手贴附在燕北声的脖颈,又液了符纸妄图起些作用,可是一张下去、两张下去……
燕北声眼尾烧得发红,额头上一抹红印时隐时现,蒲炀霎时慌了手脚,纵使他进阴司没多久,却也知晓这东西是相印。
他摇了摇燕北声的肩膀,扑涌而来的热意几乎将蒲炀整个人掩埋,他问燕北声:
“我能做什么?”
蒲炀说完后立刻将耳朵偏过去,靠近燕北声的嘴唇,等待燕北声的回答。
时间被一分一秒放得很慢,蒲炀还没等到答案,却觉得自己耳朵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独属于高温的触感在一瞬间将他的耳廓烫得通红。
蒲炀停顿片刻,这才意识到刚刚碰了自己耳朵的是燕北声的嘴唇。
燕北声的意思是用嘴唇吗?
蒲炀目光紧紧锁在燕北声脸上,燕北声很慢地睁开眼,朝他点了点头。
巨大的风声混合着热浪,一浪高过一浪的岩浆如同浩瀚奔腾的海浪,漫天熔浆席卷这座不堪一击的牢房时,蒲炀闭眼,毫无顾忌地吻了下去。
“噗呲”一声——
是刀尖撕破裂帛的声响,蒲炀很确定,他曾经听闻过这样的声响,在他死亡的最后一刻。
而在现在,蒲炀距离燕北声的嘴唇咫尺之距,听见同样的划破衣料,刺进皮肉的声音。
他低头,看见那双细白纤长的手握着一柄尖刀,狠狠地贯穿了自己的胸口。
淡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体内叫嚣着无处躲藏的滔天热意在一瞬间被释放,时间被放得很慢。
在蒲炀察觉到疼痛之时,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白芍药香。
原来至始至终,他都没逃脱过那个梦。
第五十九章
蒲炀忽然很轻地笑了声。
下一秒,蒲炀按住那双握着刀的手,又往里用力捅了些。
那双手想要收回、挣脱,而蒲炀死死抓住了,和着钻心的疼痛,拉着那双手奋力一撞,两个人以极其亲密的姿势从地上一路翻滚,撞上脆弱的墙壁,然后蒲炀猛地一推——
“砰”一声,墙壁轰然倒塌,石块纷纷跌落进岩浆群中,一瞬间消失不见。
梦境中的燕北声被蒲炀死死压在下面,头吊在悬崖边上,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蒲炀的禁锢。
而蒲炀俯在他的上方,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逐渐扭曲,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真好,蒲炀心想。
“你不是他。”
一贯冷淡的蒲提行使朝他露出一个笑,蒲炀没顾及自己唇角的血迹,只是伸出一只手,在旁边的地上敲了敲。
只是短短的一个瞬息,他们两人身后的地面“咔嚓”一声,露出一个巨大的缝隙,继而所有的土地开始龟裂,裂缝以他们为中心,飞快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声巨响,所有的土地轰然炸开,带着两人直直坠入熔浆之中。
蒲炀姿势未变,在飞速的下降中将头偏向下面的人的耳侧,对他轻声地道了句: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死亡快乐。”
——
蒲炀猛地起身,吐出一口鲜血。
眩晕与轰鸣声几乎要将他的脑子炸开,这不是梦,那种被燃烧殆尽的灼烧感依然存在,还有来自胸腔的疼痛,蒲炀费力地睁开眼,自己还躺在煞物窝巢的石床上。
从侯月林到回阴司,再去往狱府,都是假的,也许是从第一缕白芍香开始,他就已经中了这煞物的计。
“醒了?”
一声又尖又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蒲炀转头,看见一只坐在地上的狐狸,身后的九条尾巴摇得好不逍遥快活。
还是那只在侯月林碰到的狐狸。
蒲炀身上被尖利的藤条密密麻麻捆了个结实,想来这煞物还用了些法子,让他无可挣脱。
更何况他胸口被捅了一刀,又不比泰宁一个土相始祖那般强的恢复力,想要逃出去只是天方夜谭。
狐狸愉快地看着蒲炀与身上的藤条斗争着,趴在他跟前咧开嘴笑了笑:
“你是何人?”
“地下的阴官吗?”她摇了摇尾巴,不屑地耸了耸肩,“你们也太废物了,抓了我这么久了,从来没抓到过,不过你比他们长得好看多了,和你玩儿更有意思。”
蒲炀面无表情地躺平,不在做无用的挣扎,闻言却不由得目光一凝:
“这处还有其他的人也来过?”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辽涂密林来来往往的提行使不过十人,大多是巡视,有捉拿凶煞的,也都报了上去,可从未听闻有说密林里还住着只狐煞的。
也不知是遗漏了,还是故意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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