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124)
作者:四维棱镜
那只煞物起身,按了按脖颈,也跟着进了里屋。
燕北声跟看戏一样饶有兴致地等煞物身影消失,才慢悠悠赞叹了句:“这煞物演技尚可。”
蒲炀冷冰冰看了他一眼,这次倒是先开口:“跟不跟?”
“跟哪怎么不跟,多精彩啊,跟唱戏似地,”燕北声散漫地笑了笑,红影状若鬼魅,在瞬息之间便从虚空中掠过,语速倒是放得很慢,“我还真想看看,这出戏接下来往哪儿唱呢。”
恐怕连前朝亡国之帝也未曾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的通天之人,传言中福泽再世的国巫府中有这样深的一座地道,纵横蜿蜒,竟延伸数十里。
更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座与长卿寺死牢相连接的地牢。
黑衣人燃了烛火,径直走到地牢的尽头,那里早早便候着位人,正静静地坐在狱牢外的木椅上。
黑衣人用手中的烛火点燃了桌上的油灯,语气轻和:“娘娘这么晚了还来这处作甚?”
他把臂弯的貂绒披到皇后肩上:“夜里凉,娘娘别染了风寒。”
“我睡不着,”皇后叹了口气,神色疲倦,“我一闭上眼,脑子里总是那东西来找我的画面,他跟我说,七万条命,一条都不能少。”
“放心,他已经被处理掉了,非人非鬼,命数终究长不了,”黑衣人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到牢狱里那些缩在墙角的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他们被关在这里太久了。”
他自己也是,被关在坚不可摧的心牢里,惶惶不可终日。
幸好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当真?”皇后却不敢轻信,手指紧紧抓着肩上的衣料,“可那怪物不像是只有一只,当年长忻亭一役,若是只有他一人,是定然不可能灭了那七万海隅——”
“娘娘,心放宽些,”黑衣人打断她,安抚道,“无事,我们既然能抓住一个妖物,就能抓住其他妖物,无论如何,都是我们赚了才是。”
皇后闻言点头,像是在认同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三年前长忻亭死的七万海隅人,只消拿那几个妃嫔的命来换,再不济,也是我们划算,对,也是我们划算……”
“正是如此,”黑衣人微微一笑,“娘娘您看这地牢中关押着的整九千海隅人,就算他们要人命,我们不是还有下下策吗?”
“海隅人命贱如泥,死了又何妨?”
不远处的转角,蒲炀垂眸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他们的声音很清晰地能够传进他的耳朵,而出乎自己意料地,他并未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直接冲上去,怒火滔天地质问他们。
大概心没了,死了,所以他听着罪魁祸首的自白,心脏也感觉不了跳动了。
只是手是冷的,攥在一起,握成了拳头模样,还只能自虐般地迫使自己听下去。
听吧,他对自己说,你好好听着,这些人是如何杀你同袍,虐你同族,待人命如草芥,只有听进耳朵,记到心里,你才好让他们血债血偿。
可忽地,四周所有动静顷刻消失,蒲炀感觉到自己灵识被一层温和而牢固的屏障包裹,阻挡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燕北声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点安抚:“不是的,他们胡说。”
蒲炀也是海隅人,所以燕北声私心认为,如若要在蒲炀之前加个标签而这标签又非海隅人莫属的话,那所谓的命贱如泥当然是无稽之谈。
燕北声通常眼高于顶,恃才放旷,但在此刻,觉得以偏概全也无妨。
第五十五章
蒲炀握着的拳头倏尔松了下来。
可他嘴还是硬的,即使内里柔软了,外面的那层壳子仍旧坚不可摧,是以也只是冷冰冰地开口,同脑海中的燕北声道:“可我还没有听完,我还不知道真相。”
这话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不识好歹的意思,可燕北声自认为已经十分了解他了,并未当真。
反倒过了稍许,他才慢声道:“师弟,你这么聪明,不是早就猜到真相了吗?”
哪里还有必要再听一次,剜心一回?
蒲炀何等聪明,从在地道见到皇后的第一眼,瞬息之间便已经将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而真相又何其简单,三年前长忻亭一役,根本不是天灾,而是蓄谋已久的屠杀,当时的海隅皇后勾结沈贼,同他们里应外合,通过凶煞一举铲除整七万海隅将士,外忧内患,海隅负隅顽抗,还是亡了。
那凶煞的条件是以命换命,等量交换,那些夜夜离奇死亡的妃嫔,那些被关在地牢中暗无天日的百姓,全都是这个条件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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