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引(57)

作者:刘汽水


打的什么主意?

李时胤站得老远,背挺得笔直,目光落在远处,正义凛然道:“是吗?”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寅月指间把玩着纨扇,百无聊赖地转着冰纨扇上坠着的绿丝绦,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不在焉道:“今日我这个裙子如何?”

李时胤竖起耳朵来,裙子?

他一下明白过来,心中冷笑,这不就是巧立名目勾着他过去看呢吗?其用心可谓是昭然若揭了。

她对他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李时胤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再好看的裙子,也比不上品性高洁来得重要,不论是做人还是做神,我认为最紧要的,还是要行得端坐……”

然而话未说完,一股磅礴的神力自身后而来,像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攥紧,以风雷之势将他扯到了别处,再落地站稳之时,眼前就是那张殊色绝代的脸了。

寅月伸手将他的脸颊掐住扳正,奇道:“我在问你,我的裙子好不好看,你说那些不相干的话干什么?”

李时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身上。

今日她身上这一袭层层叠叠不知名目的纱衣,看起来轻而贵重,但却是凡间俗物,素雅得很,并非什么没有见过的神物,臂弯间那水胭脂色的帔帛倒是浓烈,整个打扮相得益彰,是极好看的。

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他故意不去看那双浸在水里的足,神色冷淡。

李时胤只冷冷吐出两个字:“一般。”

那股震荡的神力收敛下来,她垂眼检视自己的装扮,语气微微有些失望,又像是不解,“卿乙送我的,她说长安城的小娘子时下流行这个打扮,我还觉得这么搭配好看呢,怎么又一般了……”

李时胤琢磨了半晌,莫不是真的只是叫他看裙子?

正午的阳光就落在莲花荡上,落在停歇于荷叶的蜻蜓上,也落在她的足上、她的发间。他看过去,一时间,只觉万物都耀眼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低怅,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

“得去一趟象村。”寅月仰起脸来,日光炽烈,她微微眯起了眼。

她的瞳孔被阳光照得格外清透莹亮,白皙的皮肤上也流淌着碎金般的色泽,像个没有任何心事的澄澈少女,毫无攻击性,毫无防备心,让人不自主想答应她任何事。

李时胤别过脑袋,胡乱点点头。

很难形容这一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很奇怪。

自小到大,李时胤是个十分专注的人。父母惨死后,他进入衍门刻苦修行,寒冬酷暑,一日不曾懈怠。

回到俗家之后,又担起了替妹妹治病的重任,天天寻找,从不懈怠。还有父母之仇镂心刻骨,铭记五内。

如今这些事情虽然解决了,可也还要寻找善果,引织魂引现世,替自己续命。

所以,他从来没有余裕去关心旁的事情,这些旁的事情就包括男女之事。可在这一刻,他猝然发现,自己竟没来由地绮思翩跹,想入非非。

真是荒唐。

他见过这妖女毫不手软地杀妖,见过她突然生出血腥妖瞳,见过她恃强凌弱轻薄自己,也见过她站在窗下无比孤独的样子……

可在这一刻,她竟然又很矛盾地显得无害且澄澈,令他咀嚼出一丝复杂难辨的况味。自小他以为,女郎不过那几种模样,是壮是瘦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偏偏她就这么特殊,让他觉得非常不顺眼,又很顺眼。

总而言之,此女实在是矛盾又和谐,怪叫人不知道如何看待她。譬如此刻,他本以为她又要使出什么花样,没成想她竟是货真价实地在叫他看衣裳。

李时胤低头看过去,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一双玉足精致胜雪……他回过神来,十分惊恐,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寅月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莫名其妙问:“你是聋了吗?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是吧?”

“莫名其妙。”

当暮鸦驮着夕阳滑下山头,夏日的燥热也被晚风吹散了开去,整个院子里溢满莲香。

寅月和李时胤骑着威风凛凛的神兽狻猊,迳直奔向了象村。

风声猎猎,眼前的景致快若流水般逝去,他侧目看了她一眼,夕阳为她周身镀了一层金边,毛茸茸的。

不多时,狻猊御风的速度慢了下来,下方是密不透风的森林,黑压压的。其间山脉高耸起伏,高大的树木浑然一体,一棵挨着一棵,连成一片,一点空隙也不留。

飞过一段崎岖山道,隐隐望见黑压压的森林尽头,有一簇火光高亮着。待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炊烟和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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