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98)

作者:夏隙


俩人兜圈子绕弯,到了节骨眼上,谁都想让对方先开金口。兰旭假作不知她的用意,再下一剂“以退为进”的猛药,握住枪,作势起身:“吴老板大恩,兰旭若有幸不死,来日必当相报!时间不早,兰旭必须上路了!”

说罢,转身便走。

吴秋雁老于世故,绝不受制于人,却又得留住兰旭,又得像花时所说,彻底断了他的后路,故而说道:“兰大人留步。”

兰旭驻足。

吴秋雁绕到他前方,直视他道:“来日太久,只争朝夕,奴家确有一事请兰大人帮忙。”

“吴老板但说无妨。”

吴秋雁瞥了眼木头人似的张叔,含蓄笑道:“张叔今夜要下厨房,烦请兰大人打个下手。”

不必直言,兰旭心脑清明——来了。

…………………………………………

京城,月黑风高,夜深人静。

两个漆黑的人影奔袭暗巷。

老张跛脚,却动如脱兔,好像跛了脚,是为了装上风火轮;兰旭马不停蹄,紧随其后;二人一路来到长安街,翻墙跃檐,趴伏屋顶之上。

老张是个锯嘴葫芦,到现在兰旭都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有些怀疑他是个哑巴。此夜风平浪静,远方更鼓三响,老张一动不动,鹰一般目视前方,兰旭也不多言,静候指令。

直到车马碌碌声由远及近,一顶朱帏翠盖的宗室车马自长安街转进朱雀大街,八名披坚执锐的禁军随护左右。半夜入宫的宗室——兰旭没来得及揣出是哪位皇亲国戚,老张戴上面罩,低沉的声音响起,粗粝得像打磨在黑夜案板上的砂纸:“动手!”

话音刚落,人已流星般窜出,眨眼间落坠在禁军之间,挥剑如银蛇。兰旭心存犹豫,慢了一步,但还是现身在后。他虽夜行蒙面,但长枪一亮,训练有素的禁军立时认出他来,为首的统领叫道:“兰旭——抓住他!”

白刃相接,枪林刀树,手起刀落,刀光剑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彻天地!兰旭与禁军缠斗得难舍难分,既不能下死手,又不能被老张看出来放水,还得保全自身,一场硬仗打得束手束脚。

老张没有任何花架子,招招致命,看得兰旭胆战心惊,再次躲过禁军夹击之后,老张朝着马车窗洞飞身出剑——

车里的贵人也被这场骚乱惊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掀开窗帘——

在看到贵人面容时,兰旭瞳孔猛然紧缩,心脏停跳,忘记了呼吸!他想都没想,不顾刀剑加身,一枪飞出,击歪了老张的剑锋,重重刺入一旁的车壁中!

贵人张大了嘴巴,被吓傻了,一声都发不出来。老张愤怒地转头看向兰旭,兰旭的眼里却全是车中的贵人,面巾下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出两个字:“果儿……”

母亲负伤,父亲叛变,还是父亲伤的母亲,一夜之间,晏果骤经世变,飘摇无依。为了晏果的安全,皇上召他进宫,晏果连哭带嚎,闹着不肯离开母亲,给鸡犬不宁的公主府又添了把火,恰巧公主府马车的轮子又掉了,公主黔驴之技,等到马车修好,晚上哄睡晏果,再将他偷偷送进宫中。

而兰旭打死也想不到,无记业竟会丧心病狂到,让他以儿子的性命做投名状!

兰旭怒不可遏,目眦尽裂,忽然左肩剧痛,低头一看,血淋淋的白刃透体而出!禁军拔出剑锋,喷出一片血雾;老张见今夜功败垂成,毫不恋战,抛下兰旭转身便逃。

兰旭热血冲头,最后看了儿子一眼,然后突破重围,紧随老张而去,他心中愤慨,拼上一条命也要找吴秋雁问个清楚明白!

禁军也不是吃素的,正要派出四个人寻着血迹按图索骥。这时,一人听到打斗声赶到现场,弯身拾起兰旭遗落的枪,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花大人,”禁军统领看到花时,拱了下手——他与花时平级,但花时是天子近臣,总要给些面子——简言道,“我们撞上了逃犯兰旭和他的同伙,兰旭重伤逃走了。”

花时瞥了眼倚着车壁吓晕过去的晏果,说道:“我去追兰旭,你们护送小公子入宫。”

“这……”

“你放心,功劳少不了你们的。”

禁军们面面相觑,最后统领一锤定音:“那就有劳花大人了。”

花时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遍多出个剑孔的马车,目光在车轮上停留片刻,说道:“车轮好像不大稳当,你们注意着些。”

说罢,提起枪,辨别着血迹,追寻而去。他露出轻松的微笑,心情悠哉——

昨晚在芳华香,吴秋雁明里暗里让他帮忙出主意,彻底斩断兰旭的后路。他私心作祟,说道:“兰旭最挂念的就是他的宝贝儿子,那位小公子一哭一闹,兰旭立马就会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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