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81)

作者:夏隙


花时顺杆上爬,惺惺作态:“若这是你希望的,我一定会做到。”

兰旭不觉轻薄,却觉苦恼,正色道:“你高官厚禄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

花时摇头道:“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话虽如此,但我拼了命的考状元,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小时候在戏班子和武馆,人人都能欺负我,踩我一脚,我便知任何混饭吃的行当,都是捧高踩低,人情世故,既如此,我宁可捧着金饭碗挨揍,也不端着破木碗受下流人的气!”美目流转,情真意切,看向兰旭的眼神透着欲语还休,“前尘往事不足挂齿,但我总是止不住地想,如果我前十九年受的苦,就是为了能见到你,那我甘之如饴,若有机会重来,我也不会改变一分一毫。只要能让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就是再挨欺负十次、百次——”

“别说了!”

“好,我不说了,”花时道,“我不会让你为难。”说罢揣起翻译好的信和原件,拱手道,“下官告退。”

说罢,转身而去。潇潇洒洒,无牵无挂。刚才的一番言语,仿佛惊鸿照了无痕。

《关雎》冠三百篇之首,可观爱意本貌,纯粹质朴,灼烈赤诚,一如花时的表白,孩童般奔放烂漫,一个在江湖的大锅中煎过寿命的少年,历尽恶意而保有真挚,这对桎梏了欲求、情感与道德的他来说,吸引力像罂粟一样致命。

兰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的小鹿渐渐地、又在顷刻间长出了角。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完蛋了。

他得自救,更是在救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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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御书房内,花时将原信与誊抄的翻译呈上。小皇上细细审阅了一遍翻译稿,扬起眉毛:“一首情诗?”

花时道:“臣也觉得奇怪,该刺客随身带着一首泰西情诗,莫不是有一个泰西情人。”

小皇上没在追究下去,把纸放到一边,问道:“朕让你查明此信来源,你查到了吗?”

君臣各打算盘,道貌岸然。花时道:“臣查到四种可能,第一种,鈚奴与泰西相勾结,信中有暗语,不过,既然是密码信,怎么会随便出现在一个死士身上,倒不如该刺客真有个泰西情人的可能性大;第二种,鈚奴栽赃泰西,但是,对敌对友,无害无益,如果我是鈚奴单于,绕这个没用的弯子纯属有病,如果说另有阴谋需要拖延时间,有鸿胪寺出手的话,也拖不了多久——”

言及此,花时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见皇上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继续道:“第三种,另有势力栽赃鈚奴,但目前看来,也不太可能,原因显而易见,泰西远在万里之外,将它拉进来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此信的来源,就只有第四种可能了。”

花时住了口,直视龙颜,皇上审视着他:“继续。”

“皇上心中已有答案,何必一定要臣说出来呢?若臣为官日久,政敌林立,此刻倒不失为一个做小人的好机会。”

皇上笑了一声:“朕命令你说。”

“那请皇上先恕臣犯言之罪,”皇上点头后,花时接着道——却没再说信——“这些刺客的身份,全凭皇上定夺,只是之前兰驸马上奏加强科举安保的一折,被打了回来,原因是国库不丰,结果殿试当天,皇上萌上天庇佑,有惊无险,周大人却重伤在床,修养至今。皇上与周大人渭阳情深,举世动容,微臣便想着,要为皇上分忧的话,需从根上解决问题,因此,臣建议,若要丰盈国库,就得开放马市!”

这番话可谓说到了皇上的心坎里去——刺客到底是不是鈚奴人,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想让他们,就揭过纹身这个小小的异常;不想,就将纹身掀出来大书特书。关键是,皇上想和鈚奴是个什么状态。而要开放马市,就要维持和平,这些刺客,就不能是鈚奴人。这对来说,乐见其成。

皇上跟许仕康隐晦地提过开放马市的想法,许仕康透露给了兰旭做投名状。兰旭一向会提点花时朝廷的动向,可当时他们的窗户纸薄透将破,一圈闹腾之后,兰旭就再没找到机会跟花时说了,反倒是花时与周成庵暗通款曲时,听他念叨过几句“皇上若开放马市,就是违抗先皇”之类的屁话,花时猜想,周成庵给鈚奴左贤王画的大饼里,一定包含了“只有他才能另皇上开放马市”的愿景,而现在,周成庵要的东西没拿到,另一边的局面还没布稳当,自然不能让皇上现在就开放马市。

周成庵有周成庵的筹谋,他也有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能在皇上身边站稳脚跟,自然思皇上所思,忧皇上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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