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175)

作者:夏隙


花时道:“这种人,做个孤臣,最安全,偏偏要去笼络武将。”

周成庵哼笑道:“老夫倒是明白,先皇重文轻武,他是帮着先皇围拢人心,可惜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帝王之术,全在‘制衡’二字。两派相争时,结党,皇上喜闻乐见;一枝独秀时,结党就是与皇上作对。是他自己,把先皇的心推向了老夫。”

“花某受教了。不过,既然先皇最忌讳一家独大,且昭王爷杞梓之才,精贯白日,那么最好的手段,应该是剪除昭王朋党,让他成为真正的孤臣,然后扶持您与之分庭抗礼,又怎会致他死地,由您……一手遮天?”

周成庵负手睨他道:“自然是老夫知道,先皇命不久矣,辅佐幼主,人多了就不好了。”

“也就是说,先皇只想艾松死,而你,是昭王和艾松,一个都不想留。”

周成庵不耐道:“陈年旧事,该死的都死了,废话这么多,”语毕,手一伸,“好了,快把圣旨和随侯珠给老夫!”

花时没动,面露微笑:“最后一个问题,当年诬陷艾松通敌叛国的人是谁?”

周成庵眯起双眸:“这问题没有意义。”

花时神色自若,点头道:“也是,先皇想做什么,只要不损害朝臣利益,自有一堆人顺水推舟,达其所愿,更不用说,与周大人您的愿望不谋而合……即便没有你周大人伪造通敌信件,也会有张大人、李大人接手……一切都是为了权力,诬陷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的无辜,成王败寇,谁胜利,谁清白。”

周成庵由衷地欣赏:“花大人年纪轻轻,觉悟倒是深刻。朝堂纷争,尔虞我诈,就和丛林一样,羊吃草,狼吃羊,虎吃狼,想活着,就要争权夺利,就要不停地往上爬,拥有越多生杀予夺的大权,就越少杀身之祸。”

“多谢周大人赐教,花时铭刻五内。”

花时笑意更深,缓缓起身,周成庵以为他要交出随侯珠和圣旨,坦然地伸手欲接——

银芒飒沓如流星,剑锋所过之处如劈开了空气,转瞬间已到脖颈!

“爻儿住手!!”

“花时!”

兰旭听得花时语气暧昧,察觉不对,夺门而入!许仕康紧随其后,剑鞘掷出,撞上花时肩头伤处,鹤背寒哐啷落地,兰旭就身滚地,一把抄起了鹤背寒。

花时失了剑,翻掌成爪,掐住周成庵咽喉。

周成庵突遭事故,惊吓之下,面无血色,吞咽口水,双股战栗;见许仕康与兰旭闯了进来,又是一惊,但保命为先,好歹这俩人是来阻止花时的,遂挺直了腰板,色厉内荏:“花大人,劫持朝廷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

花时压根儿不理他,直视兰旭道:“他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爻儿,放开他!”

“花时,你不要一错再错!”

花时扬起讽刺的笑容:“我是艾爻,艾松之子,为父报仇,名正言顺,错在何处?”

周成庵瞠目结舌:“你、你、你居然……”茅塞顿开,指着兰旭道,“你们串通一气——”

手指收紧,周成庵的声音戛然而止,五官痛苦地揪在一起,艰难而急促地喘息着。

“周成庵被艾松之子所杀,性质恶劣,朝野震动,皇上不能坐视不理,有你二人——尤其是许仕康的证词,还有周成庵经由我手与鈚奴左贤王的通信,其中有涉及十六年前的内容,足可证明艾松清白,到时候,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就算皇上不想,也必须还艾松一个公道。”

兰旭想过八百个还艾松清白的方法,没有一个把爻儿算计在内;他不是不知道,利用爻儿,是最简捷的手段,而且一击必胜,但他怎么可能利用爻儿?他想都没想过!

周成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双眼不受控制地上翻,喉咙发出作呕的气声,嘴角开始聚集白沫。

许仕康急道:“花时,谋害朝廷命官,论罪当凌迟处死!放了他,让他自己认罪,不是更好?”

“他不死,如何朝野震动?如何昭告天下?”花时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想他死,他死了,你就是周成庵第二。”

“爻儿,就算他该千刀万剐,这一刀也不能由你来杀!”

“只能是我,否则就不是为父报仇,艾松的清白怎么办?”

如箭穿心,心脏一阵被误解的生冷与闷痛,兰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难道你以为,在我心里,艾松的清白,比得过你的命?”

花时缄默不语。从他逃出阳关县的那一天开始,他就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泥潭,越陷越深,他以为报复了兰旭,就能抽身而出,可如今泥潭已成沼泽,插翅难逃,死亡反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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