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13)

作者:夏隙


兰旭忍俊不禁,瞪了他一眼,佯嗔道:“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说笑,只管说今后什么打算!”

花时反问道:“你怎的赶来这样快?”

“知道你住这儿,自然派了人来打点一二。”

兰旭不遮不掩,他这几天翻阅了花时的户籍档案,和花时的自述一一对得上,更让兰旭五味杂陈,固然不能全消心头疑虑,但足够心疼这孩子不易。再一看,已大好的晏果还赖在床上哼哼唧唧泡蘑菇,头疼肚子疼屁股疼,死活不肯进学,兰旭恨其不争,可念在儿子无端遭祸,大病初愈的份儿上,又发作不了,很是郁闷。

花时一笑,似乎对兰旭的“关照”很熨帖,全然没有被监视的不满,抱拳道:“此前小人不识好歹,拒绝了公主和驸马爷的好意,不知能否海涵,收留小人落个脚儿?”

兰旭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笑骂道:“休逞口舌,再有下次,你就睡大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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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面阔五间,进深七楹,是先皇在位所赐。丹阳大长公主与先皇一奶同胞,感情甚笃,先皇继位后,嫌之前的公主府小气,够不上大长公主的威风,便另赐了一座闹中取静的府邸,足占了整条街,其中厅殿楼阁,果然峥嵘轩峻;又饰雕梁画栋,实在轩昂壮丽。只是甬道直通的正院,因着先皇微服出宫时,下榻过几次,从此不得他人入住,空置至今。

兰旭安排花时住在西跨院,与自己的西正院相邻,一来方便掌握花时动向,二来,和晏果儿所住的东跨院相距极远,中间隔着自己的西院、游廊、庭院、东花园和公主的东院,回廊门夜里落锁,再告诫管教婆子对晏果多加看管,足叫花时和晏果碰不上面。

花时上次登堂入室,来过兰旭的院子,如今故地重游,别是一番心思。他的行李尽数葬身火海,头脸身上也东一团西一抹的, 乌七八糟。下人打了热水,待他洗涮干净后,又端来一只大红漆的箱子,给他从里到外换了身新衣裳,另有两套收在箱子里,供他换用;其他用度,也在他洗澡时,准备个一应俱全,另有个听差的小厮,名唤“平安”,本是伺候兰旭的,也一并划给了他,任凭差遣。

这小厮满面堆笑,喜庆伶俐,花时打眼儿便知道,是兰旭用来盯着他的。收拾捯饬得差不多,兰旭串门过来,冷不丁见这俊美少年华服加身,比之初见,更加光彩灼人,心中着实欢喜,如对晏果那般,上前给他整了整领口,笑道:“都说人靠衣装,你倒是衣靠人装,这套要是落我身上,得衬得灰头土脸的。”

花时抬手,揿着袖子道:“这袖子忒宽大,我舞枪弄棒的,不太习惯。”

兰旭转头对平安道:“你没告诉花公子,待会儿去见公主吗?”

平安嬉皮笑脸道:“小的正要通传,可巧您就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兰旭不同他计较,对花时道:“待会儿见公主,得穿的正式些。箱子里另两套是窄袖短打,你练功的时候就换上。”说完瞧了又瞧花时这一整身儿,叹道:“你生得好,可见令尊令堂姿容不凡。”

花时的眼睛在兰旭脸上溜达一圈,玩味道:“那只能是我娘风华绝代了。”

他这话多了点儿赌气的成分,兰旭虽无潘宋之貌,倒也昂藏七尺,丰姿英伟;十六年来钟鸣鼎食,造就靡颜腻理;虽说多年来一心挂两头,万难开怀,但都是深自韬藏,表面清肃而已;只因着前几日,为了晏果分心挂腹,愁云挂了相,才显得匣剑空蠹,明珠蒙尘。这会子晏果大安,兰旭也枯木逢春似的活泛起来了,满面的春风,足可称得上一句“风流蕴藉”。

只是花时不想承认,兰旭的一颦一笑,牵着他的心忽上忽下——理当是他牵着兰旭才对。

兰旭笑道:“男孩儿肖娘,风骨却是爹给的,你这般说,令尊该伤心了。”

花时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缘分大抵就是这样奇妙,任谁都料不到,几天前兰旭还恨花时,恨得牙根儿痒痒,头疼欲裂,转眼两人就尽释前嫌,握手言欢。花时身上的品质讨人爱不假,但除此之外,别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让兰旭乐得多加照拂。想来是透过花时,去思念他的爻儿了吧。

奈何,爱之深,防之切,花时的出身越是滴水不漏,兰旭心底越是不踏实,这份喜爱,如空中楼阁,摇摇欲坠。

二人各怀鬼胎,去东院正堂拜见公主。一路上蓊蔚洇润,落英缤纷,山水错落,鬼斧神工,恍若人间仙境,教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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