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120)

作者:夏隙


兰旭道:“我记得,鱼龙卫没救下来的那个转运使,是湖山学院的门生。湖山学院素有贤名,学子遍布,要闹事,刺激刺激他们会有奇效。”

许仕康朗声大笑。兰旭也弯了弯眉眼。

消息交换得差不多,兰旭倒没急着走,而是拜托道:“你帮我找个人,京城回春堂段郎中的师兄,此人近期在南疆云游,如有可能,帮我请过来。”

许仕康锐利的目光打量他:“你身体有恙?”

“不是我,是——总之你帮我找吧。”

——花时在他面前犯了两次毛病,段郎中曾说他体内乌石草的毒性积重难返,可为了克制草枯藤,又不得不饮鸩止渴,花时年轻,不注意身体,他却不能不为他考虑。

许仕康见他不愿多说,便不多问,又饮过一回茶,方别。

………………………………………………

比起无形无状的执念,这有色有相的相处,让花时好过了一阵快活日子。自他和兰旭闹过,再把话说开,自此心意相通,更是放浪形骸,五日后的船中幽会,花时如愿以偿。烟波浩渺,蟾魄流光;波翻细浪,孤舟春漾;露华湿破,胭脂晕玉;抵死缠欢,繁艳著雨;捣碾海棠,颤花吐沁;鸦鬓脸霞,戛玉鸣泣;鸳鸯交颈,水乳之契;恩爱蜜意,情话绸缪;惺忪不胜,羞睹心慌;枕汗衾热,汩汩欢愉。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不必厮杀、抢夺,即可占有,自花时离开父亲后就没这么幸福过,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美得冒泡,乐不思蜀。

就在他心无旁骛地享受兰旭时,周成庵派出的两个杀手,意外擒得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四十一章

晏果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的生活天翻地覆:爹伤了娘,然后皇上表哥通缉爹,爹不知逃到了哪里去;他被送进了宫,怕他触景生情,府上物事一概没带,连顺儿都留在了府上,周围处处陌生,无依无靠;后来娘也来了,却和他住得老远,每天他要横跨四个院儿去请安,腿儿都遛细了。

有一天他在假山后面,偷听到宫女们凑在一起搬唇递舌的,说什么,他爹是个白眼狼,十六年前就该死的,所幸公主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云云,还说这次皇上肯定饶不了爹,爹死定了……

那一口一个“死”钻进晏果的耳朵,晏果想跳出来骂他们,可是莫名又想到了好几个月前,回头酒楼里举子们说的那些有的没的——难道爹、爹真的谋反过?

到了晚上,他难以入眠,捂上耳朵,那些个“死定了”还无孔不入。他爬起来,缩在床角,看着陌生的宫殿,无声地掉起了金豆子。

他不敢问娘,也不敢问太后舅母和皇上表哥,他们都要爹死;不敢问宫女太监,他们都很讨厌爹;当得知爹伤了娘的一刻,他也特别生气,恨不得以牙还牙,让爹尝尝娘的疼,或者赶出府去,不让他回家睡觉!

——但他没想过让爹死。是,比起爹,他跟娘更亲,但是……那是他爹啊。

这些念头在晏果小小的脑瓜里左旋右转,心脏跟着忽忽悠悠。其实他最怕的,还是娘的态度,如果、如果娘也说要爹死,那他该怎么办……

晏果每天心事重重无精打采,半夜就猫被窝里抹眼泪,没几天粉雕玉琢的小圆脸就瘦成了瓜子。本来他转了性儿不再闹腾,大人们都以为是他懂事了,不想衣带渐宽。太后舅母把他抱在腿上,问他想吃什么要玩什么,他摇摇头,只说想家。

太后舅母心疼道:“哀家的开心果都成苦瓜果了。”又恨声道,“都怪你那个挨千刀的爹!等找到他,看哀家怎么收拾他!”又摸着晏果的小脸,“给咱们的小果儿报仇好不好?”

晏果听在耳里,心惊肉跳,更担心了,忽然急中生智!所有人都讨厌爹,但花哥哥和爹很好的,一定不会想让爹死,而且花哥哥有好多主意,他一定能想到办法,让皇上表哥只罚爹,不处死爹!

水到绝境是瀑布,晏果到了绝境,也长出了脑筋。他撒泼打滚想要府里书房桌子上他的小瓷兔子——他当然知道被爹拿走了——太后赶紧遣了梁公公去公主府找兔子,可找也找了,问也问了,府上伺候小公子的顺儿一口咬定是驸马——罪人兰旭——拿走了。

梁公公头大如斗,既不敢提“兰旭”两个字,又怕交不了差,忙让人满大街找瓷兔子,各式各样全都买来哄祖宗开心,谁知小公子毫不买账,死活说是他没找到,分明就在桌子上,最后闹得太后皇上公主全没办法,只好派了禁卫护送小公子回府找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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