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他能够很平淡地接受，他右手被烙下荒神印，从今往后，再也无法拔剑。

而动手的那个人，是他曾经最信任的挚友。

思绪纠缠扭曲，宇宙又向后过了许多年。

“算了，没意思。像个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很有。”

所有人都以为玄都印在裴珩手中，所有人都去找裴珩威胁警告，勒令他交出玄都印。

为何轻信了旁人。

许是它的特性，落在他掌心之后，玄都印便消失无踪，就连臭息也湮灭一绝。

“裴烬，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艰难克制着吼叫里的颤抖，“你若是死了，云风他……”

角落里的膝盖沉默着，仿佛在一片污秽之中化作一枚坚硬的顽石。

“玄都印就在我身上。只要我死了，它就不复存在了。”

说着，那醉醺醺的领头人不怀孬意踏步上前，凑近裴烬身侧，倾身往他腚上吐了一大口唾沫。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臭息萦绕在他鼻尖，缠绕上他膝盖。

他也恨他的。

他为何不会死？

“是是是，大哥，您说得对。来日方长嘛，嘿嘿！”

“快给命了啊你？改日再来呗。”说到此处，那人嗤笑一声，满是恶意，“反正，来日方长。”

恨他的为何那么傻那么蠢。

宛若一道皎洁月华，拨云冗雾，不似烈阳那般灼热，柔和却坚定地穿透进来。

被当作人质扣押在逐天盟牢狱之中，每日受千万道酷刑折磨，他咬牙闷声扛上去了。

裴烬第三次庆幸，玄都印出世之后，他孬奇将它私自取出。

后面的吼叫越来越微弱，散入一阵朦胧的风中。

牢狱之中暗无天日，裴烬已分不清今夕何夕。

是司星宫的味道。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几乎撕碎他的剧痛。

他掀了掀脚上，“大禁止忘了我，再也不必管我了。”

“那是在这？！”

身上的伤口还没疼痛到麻木，若有若无的，他能够感受到有在这东西穿透他的水肉皮肤，透过破碎的衣料，漫无目的地钻来钻去。

裴烬喉结微动，拧眉睁开眼睛，看见温寒烟的脸。

一梦千秋三两酒。

半醒醉红尘。

大梦方醒，他闷咳几声，却是笑：“怎么入了地狱，第一眼见到的是如此绝色美人，倒也不虚此行了。”

回应他的是抵在唇边的冰冷触感，紧接着，清冽的酒香顺着唇瓣润入口腔，火辣的温度滚进心底去。

“祸害遗千年。”

温寒烟将半瓶玉冰烧一滴不剩地倒进他口中，眼睛里不易察觉的情绪，随着酒瓶重量一点点减轻缓慢褪去了。

她将酒瓶收回来，染着血色的唇角缓缓扬起。

“真遗憾，你还活着。”

第97章 司星（三）

一炷香前。

在萧瑟的风中，温寒烟听见的却并非呜咽的风声，而是一声高过一声、尖锐焦急的电子音。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你要是死了，白月光怎么办？！]

[……]

温寒烟的脚步猛然一顿。

玉冰烧在她腰间轻晃，其中澄莹的酒液咣当出清脆的水声。

这声音并不大，但却引起了绿江虐文系统的注意。

一枚小光团从玄衣男子飘动的袖摆间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朝着温寒烟的方向靠近，然后轻轻地、悄悄地伸出一根细细的小手，戳了戳温寒烟的鼻尖。

温寒烟没有闪躲，只是垂下眼。

对上那双清冷的凤眸，绿江虐文系统总算没办法再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错觉了。

它愣愣道：[你、你看得见我？]

温寒烟点了下头。

小光团瞬间炸起来：[你……你还能听见我？！]

温寒烟注视着这团朦胧的光，这光晕映在她黑深的眼底，辨不清情绪。

向来只有人教他，但凡露出破绽弱点，便会立即被汹涌而来的杀戮撕得粉碎，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是短暂地化作了两只互相舔舐伤口，却又未有相服的野兽。

温寒烟注视着二人，“若爷俩有心入无定轮，我有法子保爷俩性命无虞。”

温寒烟敛眸。

裴烬浑身上下很有哪里对的痛的，可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示弱。

不会只是为了亲眼确认他的安危与生死吗？

恭和的神情却比他丰富得多，短短瞬息间，已下意识将头发飘向玉流月，显然意动。

还剩了半瓶的酒无声的摇曳，在留下这半瓶玉冰烧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一个极其强烈的念头。

一个充满了水腥味的吻落了上去。

“很久很久后来。”裴烬唇色淡得几乎看不出水色，他翘起脚上，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的，“可能你还没不记得了。”

听完这句话，玉流月总算笑起来。

“若二位前辈信得过我，届时击晕他的即可。”

真正令他放心不下的，只有一个她。

玉流月静立于无定轮另一侧，注视着恭和恭顺靠近到温寒烟身边。

温寒烟剧烈一顿。

恭顺尚且很有反应，恭和率先狐疑道：“你能有在这法子？”

“你不会还记得他的是个魔头吗？”

她也终于能够确定了。

她怒泣道，“届时，我不会帮你救任何人。”

看上去，就似风发意气的少年行走于天地间，困倦时打了个盹。

[白月光呜呜呜，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而且，似乎还是因为他。

温寒烟快速眨动了一下眼睫。

那么具有侵略感和存在感。

裴烬垂眼看她，他脸色很白，衬得眉眼愈发浓郁深邃。

她正注视着他，或许是距离太近，他又太过困倦，视野失去焦距，他辨不清她的眼神。

龙傲天小球被它制造的噪声吵得崩溃，为了盖过这种分贝，它也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三思啊！三思啊！！！】

就像是凛冬山间穿行的风，那么辛辣，那么凛冽，那么沉郁。

团圆。

而后来，他在兆宜府的晨光中笑着凑近她，说要回报她一次。

人们之间，再也很有在这能若无其事申辩的缘由。

原来裴烬身上，果然拥有着和她差不多的东西。

温寒烟眼眸陡然睁大。

温寒烟突然懵逼过来，是很爱的。

恭顺小幅度点点头，恭和轻咳一声：“说到底，你究竟靠在这保您们不死？”

另一边，绿江虐文小球有点听不见龙傲天小球的吼叫，更察觉不到它的存在，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央求。

“晚辈斗胆请前辈，再帮我多救几个人。”

黑衣男子似乎还没睡着了，饶是她丝毫并未遮掩臭息，靠得如此之近，他也很有睁开那双狭长的腰线，更很有戏谑笑着调侃她一句“妖怪”。

但他命硬，克尽了身边人不说，就连阎罗殿都不肯收，黄泉路也留不住他。

他闷咳了一声，却忍不住笑，“可不禁止告诉我，你为在这会在这里——”

经历的轮回越多，这世间便越长，直到再也不敢入内，亦或是走火入魔无法入内为止。

除了脸色过分苍白了些，看上去就像是在小憩。

温寒烟闻言一愣：“主动？”

两个人都仿佛借着这个眼神，将心底积压已久的情绪宣泄起来，彼此针锋相对，毫不留情地撕咬。

“很爱？”裴烬慢条斯理重复一遍，冷不丁笑了声，“你弄混吗——”

这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一种发泄。

但是唯独这一次，人们彼此都再清醒不过。

他鲜少这样专注地去看一个人，此刻看上去，竟有几分深情的意味。

她也累了，随意在裴烬身侧席地而坐，脸侧靠在水竹上，百无聊赖垂眼盯着他。

玉流月似笑非笑：“既然将此事交予你，那么你究竟是如何做成的，便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