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为何你们还开的下这家客栈？"

那店小二又叹了口气:"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啊，虽说这里隔三差五便会有走投无路的流民，但好歹也没有来过什么不速之客，目前看来还算安全，这小本生意也做的下去，要是再往前走个几百里......"那店小二忽然害怕了起来"那可真的是叫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啊。"

"不过皇城倒是个例外，那里头的王公贵族过得可逍遥了，"那店小二恶狠狠道，"依我看，他们也逍遥不久了，报应就要来了。"

星复又端起桌上的茶，将余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当今的皇城，又叫什么名字，离这里有多远？"星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那店小二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个陌生的青年，似乎在说"这你都不知道"，不过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他最后还是回答了。

"不就是长安吗？从这里再走上半个月就到了。"

长安

红绸十里，漫天笑颜。

"圣上最宠爱的公主今天出嫁了，听说她要嫁的人可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大将军。"

"城外的百姓都快饿死了，而他们皇家的女儿却那么好命，世风日下啊......"

星复带着斗笠，挤进了攘攘的人群，送亲的队伍浩荡排开，一顶贴金垂玉的大花轿从他面前抬过。

凤凰于飞，尊荣无限。

"你说这公主到了夫家日子会不会好过？听说这将军府的手伸得可长了......"星复身旁一人低声说道，他的同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玩笑着开口：

"不知道，看她能撑多久。"

"我看着中原也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再在这城中待上一两天，便赶紧启程北上吧，那西北边疆还能避上一段时日。"

"诶呦，南方那些起义军那么猖狂，我们还是赶紧逃之夭夭吧，说不定他们哪一天就要攻破皇城了。"

星复面无表情地等着这十里红妆走到尽头。喧天的锣鼓有些刺耳，他不是很想再听下去了。

送亲的队伍终于离开了，最后一抹红色也终于在他眼前消失。

谁曾想——

白衣如风，佳人独立。

星复瞪大了眼睛。

街道对面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面纱，手中拿起一把形态潇洒的长剑，面纱下的秀容若隐若现，女子的嘴唇宛如寇丹一般艳红，将她的薄唇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而她那身淡雅的白衣，点衬得她那半遮半掩的风韵脸庞更为惊艳，惹得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这身装扮，星复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杜若晴死的那一天，身上就是穿着这套衣服。

白得刺眼。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一抹特殊的视线，于是也向星复这方投来目光，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星复恍惚到接近昏厥，这种感觉就像是隔着层层山峦去眺望着他那思念已久的爱人，而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热烈，故作惊讶地望回了他一眼——

从那一刻开始，星复确信，那就是他的晴儿，她没有死！

但是她如走马观花一般略过了他的视线，直接转过了身去。

"不要！"星复在心底喊道。

他拨开缓缓行进的人群，顺着杜若晴的背影立刻冲了过去，二人的影子在一条长长的小巷子里拉扯，星复越是急切地往前靠近，杜若晴似乎便离他越远一分，只是短短一瞬，杜若晴忽然停了下来，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像是沉溺在光阴中。

星复的眼角沁出了泪水，伸出双手用力地抱住了她，脑子里涌现出好多好多话。

双臂收拢的那一刻。

他扑空了。

但那绝对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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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是星复第一次感到那么迷茫。

他原本不再抱着幻想了，但是今日又见到了那个他永远也不可能见到的人，他被滚烫的思念冲昏了头脑，竭尽全力想要去留住她，而她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现在知道了他的晴儿还活在这个世上，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在这世间游荡。就算是过了三千年，他一直用无穷无尽的责任去麻痹自己，直到今日这惊鸿一面，他给自己建起的所有屏障便在一瞬之间土崩瓦解。

怎么办，他还是很想见到她，保护她，和她永远在一起。

"这是你的劫。"华宸帝君曾如是说，星复已不想再去尝那苦果，他不能再经受第二遍了。

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星复终究还是放弃了寻找。

他站了起来，慢慢往小巷外走去，路上的人面都如幻影，身形如白浪一般层层涌过，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就这样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走了好几天。

天黑又天明，天明复天黑，一抹人影昏昏沉沉，走到了万家灯火也走不到的深渊尽头。

不知走到了哪里，终于出现了一道声音将星复叫住。

"上神，你这是......"

星复转过了头来，发现面前的人是霄铭，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上神，你都已经在这条巷子里来来回回逛了几十圈了，是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吗？"

"没有。"星复似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但是几夜没睡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嘴唇周围还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霄铭怎么看都不太相信星复的话，不过能让他们家上神落魄失神到了这个程度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那凡人死后，星复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有关她的任何事，但是霄铭知道那人的死就像是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深深的种子，如今它慢慢在星复心底扎根，生长，不断侵占他心中的所有空间，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那曾经光风霁月的上神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霄铭也是着实难受，若是那凡人还有可能活着的话，霄铭不管如何都要将她给带回来。

星复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朝着霄铭问道："苍齐山的事情，帝君是如何回答的？"

霄铭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星复答道："回上神，帝君说他会在苍齐山设下封印，再加派一支巡卫军专门盯着这一片地方。"

"好，若是这里有一丝风吹草动，天界也能抢先知道。"

"上神，我们都来人界三四天了，这里的黑气只多不少，而且还在不断向四周扩散，若是直接将它们收了去，似乎是治标不治本。"霄铭担忧道。

"这是人祸，这个王朝的国运已经衰落了，若是要彻底消掉这些黑气，恐怕还要等上十几年。"星复淡淡道。

"此话怎讲？"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与其去帮着现在的皇帝去镇压那些百姓的怨气，不如趁早找出另一个有帝王之相的人，早日将他扶上正道，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但是......"星复迟疑道，"我在人界待了这么多天，这股气息却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难道说，那个未来的帝王，现在还没有出生？！"霄铭大惊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就算他还没有出生，附着在娘胎里的时候，这股帝王之气也不会抑制太多。"星复微微皱眉。

"那现在该怎么办，上神？我们又不能随意干涉凡人的事情，总不能扮作凡人参加起义军，再慢慢等着那个人出现吧？"

"起码在皇都方圆几百里，不会再出现下一个皇帝，"星复道，"我们只能再往别的地方去寻找了。"

走到路上，星复和霄铭走进了一家茶楼，里头的小厮热情地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到了楼上的一个看座。

另一个小厮端上了一壶茶，笑着对二人说"客官请用"，霄铭叫住了他。

"小二，我家公子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什、什么啊？"那小厮有些慌张。

霄铭与星复对视一眼，而后笑着问道："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只是想问问，现在这起义军闹得最严重的地方，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