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策(46)

作者:飞白侵霄


他真的这么做了,也成为了很多人眼里的楷模。他知道有人羡慕,甚至是嫉妒他。他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在背后偷偷地说自己只是运气好,才当上了太子。做一个清闲的皇子固然好,但握在手中的权力却令人更为向往。

然而那些人却不知道,他们羡慕的太子,有时也会偷偷地羡慕他们。当太子固然好,但有很多时候,明玄也为之迷茫。

住在冰冷的宫殿之中,坐在那个冰冷的龙椅上的人,大多是孤家寡人。

他真的想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他不知道。

他一直拿着皇帝的标准要求自己,从未懈怠,也不怎么讲究吃穿用度,像京城富贵子弟出门露面时,动辄小厮结对,奴仆成群那样的事,他从来都不会干。唯一一次破格利用自己尊贵身份达成目的,大概就是救下慕千山那次。

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生出恻隐之心,后来才逐渐想清楚,或许这就是因为他们二人是同类。就像雨夜山洞里的野兽会抱在一起取暖一样,这就是他和慕千山的相处方式。他们惺惺相惜,灵魂却又相依相偎地抱在一起。

他们形影不离,十指相扣。

明玄甚至不知道内心的那种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或许是共患难过,他并不担心慕千山不能理解自己。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却又自然而然。

但这个梦只做到了一半。

后半截的内容,就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就像是被人压在了水面之下一般,他呼吸变得有些艰难,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一般。他被困在梦境之中艰难地呼吸,但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却更像是喘息。

他好像真的被什么人压在身上。

压在他身上就算了,还得寸进尺地索吻。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具体面貌,但明玄还是联想起一个人,并且越来越觉得对方就是那个人。

这样贪得无厌,反复无常地亲吻,让人禁不住怀疑他骨子里是不是刻意追逐血腥的某种兽类。

梦中的慕千山是这么奇怪。他一反常态地沉默,却又一反常态地亲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玄就是被他死死拿捏住了,分明年纪要比他大上两岁,却在这个梦境之中完全无力招架似的,相当身不由己。不知不觉间,明玄已经全身发软,喉中溢出低低的喘息。在亲吻的间隙中,他膝盖不由屈起,喘息之际竭力扭头避开对方的亲吻,“慕千山……”

慕千山回以更粗暴的亲吻,简直要把他的嘴唇咬出来血。

不知过了多久,明玄一个激灵,醒了。

睁眼的一瞬间,那双漂亮的眼眸含着水光,竟是有些失神。

眼看已是天亮,明玄有些微微晃神,看着落在被面上的明亮光斑。

梦醒了。

他睡了这么久?

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明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立刻想要起身,却不料箍在腰间的手臂一紧,竟然被一只手紧紧地按在了被褥之中。紧接着那人的另一条手臂也环了过来。

明玄被这人八爪鱼一样紧紧箍着,动弹不得,心中顿时闪过匪夷所思。但随着这一番折腾,脑海中昨晚的事也零星复苏,他盯着慕千山箍着自己腰身的那条手臂,渐渐反应过来,内心不由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沙哑了:“慕千山……”

慕千山亦是沙哑地应了声,很近,几乎是紧贴在皮肤之上振动,随即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

明玄因为刚醒过来迟钝的知觉恢复过来,立刻就察觉到后颈传来一阵麻麻的疼,好像被狗咬过。

曾经被所有人称作聪慧绝伦的太子殿下,心里立刻明白了自己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做那些稀奇古怪的破梦,不由沉默一瞬:“……”

偏偏已经在明玄心里被冠以狼狗之称的慕千山本人毫无察觉,殷勤地道:“殿下为什么要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明玄幽幽道:“我在看……一条会咬人的狼狗啊……”

慕千山眼眸一弯,含了笑意,就算是这样侧躺在被褥之上,也多了几分风流不羁,“原来……殿下是这么看我的……”

很奇怪的,看到慕千山这样,明玄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下去。

某人现在已经长开了,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那个瘦弱而又干巴巴的一小只孩童,俨然是个风流俊美的青年,五官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出彩。此时两人正靠得极近,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眸正微微地眯着,浓墨重彩,眸光流转,极为惑人。

明玄目光落在慕千山脸上,丝毫不带掩饰,就这么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慕千山的目光同样落在他身上。就像要将他装进眼底一样,怎么都看不够。但他比起明玄更不要脸,心念一动,揽着明玄的腰略微凑近,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扑到他脸上:“在看什么?”

明玄笑了,索性承认下来:“我在看你啊……”

从某种方面上讲,明玄本人虽然没有慕千山那样惑人心弦的外貌,笑起来的勾人程度却是丝毫不差,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些坦然和狡黠。

慕千山心里痒痒的,本已经熄灭下去的那把火再次死灰复燃,他低笑出声,忽然凑上前。明玄只觉得眼前一黑,慕千山已经翻身压下,含着他的唇瓣,令他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在唇舌纠缠之间抢过了完全的主动权。

慕千山将明玄压在身下肆意轻薄了一番,直到耳边的呼吸变得急促,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起身的时候两人的衣衫都是乱的,明玄冷着脸,把他推得远远的,自己坐在旁边整理衣衫。

外头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明玄头也不抬:“有人找你。”

慕千山视线没有离开那两瓣被亲得湿润水红的嘴唇,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敲门声越发急促,屋内宁静的氛围不觉已经被破坏了些许。慕千山皱了皱眉,终于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他自己的副官。

还未等他说一句话,对方便立刻道:“主上,出大事了。”

慕千山看对方脸色,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一沉:“什么事?”

“北疆诸族来犯……”副官不敢去看慕千山登时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闭了闭眼,低下头:“大晋损失惨重……已经丢了三座城池。”

“现在怎么样?”

“援军和粮草装备都已经北上,仓州守军还在竭力抵挡,不知道能否撑到支援到来。”

“三座城池已经守不住了,京城距离仓州很近,中间只有一条河流格挡……”慕千山低低地道,“其他地方的军队,有些来不及赶过去,有些还要留神应对南诏和东瀛的敌人……若是仓州守军和中原守军都败了,能接替上去的兵员便只有禁军了。更不用说,这些年来,中原守军大多怠惰于作战,国库也不一定能调拨出足够的粮草应付这一场战役……”

副官深深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但心里未尝也不是这样的想法。

这十年来,大晋国力已衰。

镇守北境的大将范胥已死。朝中众臣结党营私,乌烟瘴气,关键时刻竟无可用之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

这是自毁长城啊!

接下来这一场仗,要怎么打?

“如果范将军还在,连州的三座城池本来不应该丢的。”

副官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愤懑,透过尚未卷起的竹帘,他也看见了安静坐在里头的废太子明玄,知道这是自己主上发誓追随之人,并未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奇怪,只是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连州军是慕氏旧部,也是范将军亲自带出来的队伍……若是有将军亲自指挥,怎么会落得大败的下场?”

“等等。”慕千山忽然道,“你说连州军大败?”

“兵部前线送来的军报显示,连州军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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