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212)

作者:清淮晓色


一道金红的流光自云端坠入神火烧出的千里白地之中。

另一道金红的流光划过天际,飞向远处,身后跟随着数不尽的仙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忽有春雷大作,雷声隆隆。

骤雨落下,将天地间涤荡一新。

储君立在云端,落下两行清泪。

身后仙官神祇齐齐拜颂,口称天君。

储君转身,朝着天穹之上飞去。

新即位的天君没有回到母亲生前长居的宫殿里,而是径直来到了银河另一边。

她看着少君平静的面容,忽然非常恐慌。

哪怕现在少君对她说决意殉情,都不及此刻这幅反常的模样更让天君不安。

“还有办法吗?”天君轻声问。

她很不想问出这个问题,但她总不能一直逃避:“神魂的话,凤族秘藏多年的秘法总能有些用处,若是身体的问题,再塑肉身倒是好办。”

少君简洁道:“离火沾身即焚,身体和神魂都出了些问题。”

天君道:“你说,仙廷说不定能解决。”

少君淡淡道:“我自己就可以解决,但我需要一个人护法。”

天君松了口气:“我来吧,你准备怎么办?”

少君平静道:“她的神魂此刻非常脆弱,离开自己的身体就会消散,所以不能重塑身体;但肉身又在离火中完全损毁,几乎无法修复。”

天君朝少君身后望去。

殿内深处的榻上,慕容灼合眸躺在那里,仍然极美,面色又极为苍白,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勉力维持,离火已经将她的身体完全摧毁,此刻哪怕一缕发丝落下,都会压垮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使她化作尘埃。

天君感到有些棘手:“既然这样,怕是不能拖延了,我立刻去请……”

“不必了。”少君柔和地打断了她,“我有办法。”

他的语气极为从容,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吃些什么:“把我的血脉剥一半,融入她的身体里,不就可以了?”

天君霍然起身:“不行!”

凤凰血脉极为强势,若少君分出一半血脉,须臾间便能重塑慕容灼的身体,使她神魂有所依托。至于神魂上的问题,对于凤族来说,大多不是问题。

但生剥血脉岂是那么容易的?其万分之一的痛苦便已经难以想象,倘若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少君平静道:“姐姐,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天君哑然。

少君继续道:“当日离去前我想解除灵犀契,她对我说,我活着她就活着,坚持要留下灵犀契。今日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什么一样?

自然是你活着,我便活着。

那倘若对方死了呢?

天君摇头:“总会有别的办法,你先别急,等长老来……”

“等不及了。”少君道。

他望向身后榻上闭着眼睛的慕容灼,察觉到短短片刻间,她的身体已经变得更为缥缈。

天君再度无言。

少君道:“我需要一个人来护法,我相信你也不放心旁人来做这件事。”

天君半晌不语。

她缓缓道:“母亲与父亲都不在了,我在这天地间的血亲,只剩下你一个了。”

她拍了拍少君的肩膀:“我尊重你的意思。”

天君终于还是道:“若有万一……”

少君微笑道:“那也很不错。”

二人同行,总比留下一人要好。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没有万一的,然后他们就过渡到正文的凤君×凤后模式啦!

剩下两个番外是道殿一家子(景昀、江雪溪和纯华),以及回归原世界。

第136章 138 道殿平平无奇的一天

◎景昀、江雪溪和纯华◎

江雪溪缓步行走在山道上。

和风轻拂, 带起他的袖摆衣角,风神脱俗,宛若仙人。

他的神情宁静柔和, 笑容清淡如天边的薄云, 极是好看。

但很快,江雪溪唇角的笑容顿住了。

前方的草丛里,突然扑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怪物。

那怪物扑向江雪溪,扯住了他黛色广袖的一角, 顿时在袖摆上留下了漆黑的指印。

怪物哀嚎道:“师伯, 救命啊!”

那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不知为什么,好像被雷劈过一般,全身上下裹满了黑灰, 只有一双圆圆的眼睛依旧黑白分明,眨起来分外可爱。

江雪溪眉梢极轻地动了一下,仿佛微风吹来时湖面上泛起的涟漪。

这已经是拂微真人很难得的失态了。

“纯华。”江雪溪低头看着黑色的师侄, 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衣袖, 上面漆黑丹灰留下的指印迅速淡去, “你这是……掉进丹炉里了?”

纯华小声道:“碧霄炉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江雪溪何等眼力,硬生生透过纯华满脸丹灰,在她脸上看出了心虚的神色。

“什么问题?”江雪溪问。

纯华的声音更低了:“它……炸开了。”

“……”

江雪溪沉默片刻。

他默念三遍‘师妹只有这么一个徒弟’,蹲下身来, 柔和地问:“没伤着吧。”

纯华摇摇头,再度揪住江雪溪的衣袖,求救道:“师伯, 你要救救我。”

江雪溪揉了揉眉心, 道:“你去你师尊面前请罪了吗?”

纯华心虚道:“还没有。”

这是她从其他师兄师姐那里学来的经验——若是师伯师叔们来访时犯了错, 师伯师叔们于情于理都要帮忙劝上一劝,而师父这时往往不会下手太重,如此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碧霄炉炸炉之后,纯华当机立断,立刻灰头土脸前来山路上守株待兔,等待今日回山的师伯拂微真人。

纯华美滋滋地心想:师伯一向温和,必然不忍看着自己受责,师尊又最给师伯面子,如此一来,岂不是逃过一劫?

江雪溪略带怜悯地看着纯华。

“你不该来这里的。”看在师妹膝下只有这一根独苗,太过笨拙实在不妥的份上,江雪溪提点道,“只要师妹愿意,岳山之上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你猜猜你在云台上炸了炉,她现在知不知道?”

纯华在原地呆成一只漆黑的木鸡。

江雪溪怜悯地抬起手,本想拍拍纯华的头,看着她全身上下的丹灰,实在下不去手:“你第一时间去请罪,师妹只会问你伤着没有,不过现在……”

话语留白往往能引发无限的想象。

见纯华面露慌张,江雪溪微笑道:“来,师伯教你一个好办法。”

他朝纯华招了招手,纯华立刻将脑袋探了过来。

“这样真的有用吗?”纯华忐忑地问,“师尊会不会更生气。”

江雪溪肃然道:“自然有用。”

纯华犹豫片刻,对师伯的信任终于占据了上风,用力点头:“多谢师伯,那我就这么办!”

她满头满脸都是黑色丹粉,用力点头时像只扑打翅膀的雏鸟,丹粉随风飘走,沿着风向飘向江雪溪。

江雪溪的指尖在袖底微动。

于是微风转向,将从纯华身上飘落丹粉重新吹回了纯华身上。

幸好纯华沾染的丹粉够多,已经将她完全染成了黑色,多一点少一点根本无从察觉。

江雪溪带着垂头丧气的纯华上了云台。

距离云台还有很远,江雪溪却已经看到了一道缥缈雪白的影子。

他含笑唤道:“师妹。”

年轻的玄真道尊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极其清浅却无比真切的笑意。

“师兄。”她道。

旋即她目光下移,眉梢微挑。

漆黑的纯华鬼鬼祟祟从江雪溪身后走出来,低头道:“师尊。”

景昀嗯了声。

纯华朝景昀走过去,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可怜。

景昀有些心软。

虽然纯华炸了祖师留下的珍品丹炉,连带着炸毁了丹房的屋顶,制造出的动静几乎令人以为外敌来犯,随后仓皇逃离;但她毕竟年纪还小,并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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