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怨偶的第七年(90)
作者:宁夙
“你明天再去一趟,把东西取回来。”
宁锦婳忽然打断她,没点名道姓,但抱月知道是谁。
“哦。”抱月耷拉着脸,显得有些不情愿,“是什么东西啊?”
宁锦婳:“他知道。”
那副他的画像暂且不论,她还有两样东西落在他那里,一副兄长的画像,还有她的一只镯子。今日本应一同要回来,可今天梵琅差点把茶室拆了,宁锦婳几乎落荒而逃,终究没开口。
“另外,找些家世清白、容貌姣好的女子画像,两天之内送到我跟前。”
“啊?您这是要做什么……”
“闭嘴,去做。”
“……好叭。”
宁锦婳明显有心事,脾性也有些急躁,抱月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她给她把碎屑挑出来,上好药,轻手轻脚阖上房门。
不知是抱月乌鸦嘴,还真是如她所言的流年不利,宁锦婳当晚便见了红。
晚上陆寒霄不在,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金梨。入夜她听到女人的嘤咛声,还有若有若无的血气,当即破门闯进去,惊动诸人……最后把宝儿房里的琴瑶薅出来折腾到半夜,才堪堪收场。
肚子里这块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发作起来真要人命。昨夜嚎了半宿,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娘娘动了胎气。
端水丫鬟:王妃昨晚落红了。
扫地婆子:什么?王妃竟然怀孕了?
外院侍卫:大喜啊!快去请王爷回来!
***
陆寒霄在次日晌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刚从西直营出来,衣带袍角还沾着尘土。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能再对这个孩子装聋作哑。
他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大掌附上她的小腹,“还疼么?”
“……”
他早就知道她怀孕了,还偷偷给她喝安胎药!宁锦婳心里有无数话要质问这个男人,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哑火了。
他总这样说。
抱月说得对,她或许得罪了哪路神仙,一直磕磕碰碰,大病小伤不断。陆寒霄总能一眼看出来,问她,“疼么?”
一种近似于委屈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疼,怎么不疼呢。昨晚她吓坏了,床褥上都是血,周围一片黑暗,让她恍惚以为回到了生钰儿时候,那时胎相不好,他日日不着家,独独留她终日惶恐,害怕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如今她嘴上绝情,说这个孩子来的不合时宜,可当它真在肚子里的时候,她能感受到那种神奇的、微妙的血缘羁绊,女人天生的母性让她柔软,宁锦婳昨夜是真怕,幸而有惊无险。
陆寒霄道:“我传府里的大夫看看。”
宁锦婳信任琴瑶,但陆寒霄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随便冒出来的野丫头,他得让自己人看看才放心。
“不用。”宁锦婳轻扫他一眼,侧过身子,“现在没事了。”
细听之下,不难听出其中埋怨的意味。不过她有孕这件事倒是轻拿轻放,两人就此揭过。
就像宝儿的事一样,两人似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在双方无意争吵的情况下,他们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咽到肚子里。
陆寒霄还是固执地请了府里的大夫。
老大夫已满头白发,据说是著名的妇科圣手。他把完脉后,眯着浑浊的眼睛,道:“经行不畅,虚涩躁急。娘娘肝郁气滞,恐不利安胎啊。”
两人闻言神情各异,宁锦婳当然知道她为何肝郁气滞,但这显然不能为外人道也,尤其是身旁的男人。
他知道他多警惕,本来此事已了,万一他顺着查下去……
绝对不行!
宁锦婳笑道:“老大夫果然名不虚传,我近来确实心绪不佳,提不起精神。”
陆寒霄微微皱眉,“为何心绪不佳?”
他从不曾让她受委屈,府里一应交给她做主,他不说一个字,谁敢给她气受?
宁锦婳翻了他一个白眼,“为何……你不清楚么?”
“是谁连累我受伤躺这么久,我脖子还疼呢。是谁安排一个对我不恭敬的侍女天天气我,还不许我赶走?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陪我,如今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婳婳。”
陆寒霄揉揉眉心,前两个都过去一个月了,一看就是无理取闹,他直接回应第三个,“我近来公务繁忙……”
“哈,是!你忙,你没有一天是不忙的!”
若说方才还有做戏的成分,如今宁锦婳可谓真情实意了,仿佛把七年前的委屈借此宣泄出来,她冷笑连连,“你既然这么忙,又何必娶妻生子?岂不耽误王爷的宏图大业?”
“来回跑多麻烦,你干脆直接搬书房或者军营住啊?您是个大人物,神机营离不开你,免得王爷在我这里耽误了大好前程!”
“娘娘切勿动怒。”
老大夫没想到诊个脉赶上这一出,王妃娘娘果然如传言一般厉害,谁家妇人敢对夫君大呼小叫?都说京城女子温柔娴静,哪想王妃比南地女子还剽悍!
陆寒霄似乎习惯了,不以为忤。他挥手让人退下,等人全都走远,他不顾宁锦婳抗拒的姿态伸臂把她拥入怀中。
“你还怨我。”肯定的语气。
滇南从来没什么神机营,那是先皇在世时设立的机构,随着新帝登基,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在那里任职时她恰逢怀上陆钰,确实忽视了她。
成婚这么多年,他们又吵又闹,中间横亘着一道又一道坎儿,追溯到最开始,便是从她怀了长子时。
陆钰不招陆寒霄待见,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宁锦婳冷笑,“我不该怨你?”
陆寒霄默然,他收紧双臂,“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她两次生产,他都不在她身边,这回或许便是天意。思及此,陆寒霄这个冷血淡漠的男人也生出几分期待,兴许这个孩子便是他跟婳婳的转机?
宁锦婳不置可否,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胸膛,“起开。”
戳不动。
“热。”
男人起身了。
他理了理衣襟,依然俯着身躯,高度刚好靠在宁锦婳耳侧,“婳婳,再给我几天时间。”
宁锦婳背对着他,细细“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心里着实没当回事。
陆寒霄如今在她跟前一点儿信用都没有,她已经对他没有期待了。再说了,她如今稀罕他陪么?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跑去给别的女人弄红珊瑚,生陆钰时的彷徨和无助永远刻在她心头,时隔多年想起,她恨、她怨、她委屈,她永远不要原谅他!
宁锦婳转眼就把这事忘了,她这一胎还算稳,见了点儿红也是虚惊一场,她到底生过两个,心里有谱儿,次日便要看抱月整理的画像。
抱月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主职是伺候宁锦婳,这种事随口吩咐下去,自有人办得妥妥的。这本来也没错,可这个时机太不巧,前脚刚传出王妃有孕,后脚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便要收集女子的画像,下面人难免想歪。
一般正妻有孕,床笫之间伺候不了,便让自己的陪嫁丫头顶上固宠。王妃身边那两个丫头年纪太大,要开脸早开了,王妃既无此意,那只能说明……
王妃娘娘这是准备给王爷纳妾啊!
还是不是通房那种地位低下的妾,要不怎么还强调“家世清白”?
一时间,各大官员家的夫人们闻着味儿赶来,王府前门庭若市,抱月不嫌多,一律照单全收,于是这流言越传越离谱,最后竟成了“王爷要娶侧妃!”
***
陆寒霄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既然答应了宁锦婳,他便要把诸事安排妥当,折子能在府里批,但接下来几个月肯定不能外出练兵了。他这几天当真睡在了军营里,今日亲自下场跟底下的副将切磋武艺,或者说单方面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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