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怨偶的第七年(89)
作者:宁夙
……
宁锦婳到的时候,梵琅已经等了很久。
“你来了!”
看见来人,窗边的男人“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午时接到消息,饭都来不及吃便马不停蹄赶来,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日头一点一点落下,他的心却越发雀跃,直勾勾望着房门,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等着心爱的姑娘。
“你……你渴不渴啊。”
在等待的时候,梵琅心里设想过一会儿见面要说什么。比如说那副画画得真好,他很喜欢;再比如问她为什么迟迟不肯相见,他每天都在等。
可真见到她的时候,他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说话磕磕绊绊,“我、我都准备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到长兄……”
“梵统领。”
宁锦婳打断他,淡淡道:“你不必去青州了。”
“什么意思?”
梵琅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你莫急,慢慢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没受过礼仪教化,对这些条条框框嗤之以鼻,可他不愿在她跟前失信。
殊不知他空有一腔热血,甘心情愿地为人卖命,却不知人家领不领情。
宁锦婳默默低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没有出事。”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晓真相,她越看梵琅的脸越别扭,期期艾艾道:“不是你……是我,对不住。”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迎着男人灼热的目光,宁锦婳咬牙道,“梵统领,你当从来没见过我,那晚的事……算了吧。”
“你到底怎么了?”
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底仍旧不愿意相信,强笑道:“你就在我眼前,我怎能当没见过你?明明……明明都说好了,又怎能算了?”
“地图、文牒……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为你……”
“梵统领,慎言!”宁锦婳急声喝斥住他,她平复口气,绕过男人,关上房里唯一的一扇小窗。
“其实当初那般叫你来,本就不合规矩。”
宁锦婳声音徐徐,又异常冰冷,“如今细细想来,实在荒唐可笑。我为镇南王妃,你为我夫君的左膀右臂,虽然你我并未有越轨之举,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年轻的将军做着最后的挣扎,“你担心这个?我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绝对不会损害你的清誉。”
宁锦婳摇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梵统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约定就此作废。你我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要见了罢。”
……
一阵冗长的沉默。
茶室本就不大,房内寂静地落针可闻,宁锦婳听着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心也忍不住悬了起来,听说梵琅此人狠戾凶猛,万一他……
“砰——”“啊!”
地板仿佛震了三震,木屑胡乱飞舞,宁锦婳吓得脸色苍白,仓皇抬头间,对上梵琅弥漫着红血丝的透绿眼珠。
“你怕我?”
方才一掌把茶房的红木案几拍个粉碎,可梵琅看着面容惊慌的宁锦婳,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受伤。
“你以为我会伤害你?”
他步步紧逼,拳头握得嘎嘎作响,“明明……明明说好的,你怎么能突然变卦!”
言语字字泣血!年轻的将军不善言辞,质问也只有这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前一刻他还满怀憧憬地等着她,他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
梵琅战场上淬炼出来的煞气,身经百战的将军都会被他的气势所吓,在一方逼仄的茶室里,宁锦婳也害怕。
但看着他受伤的神色,她的心又瞬间被愧疚填满。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大狼犬,只要主人肯摸摸他,他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宁锦婳咬着唇,心口微微起伏,神情也有些挣扎。
过了一瞬,又似乎许久,她抬起双眸,高高扬起头颅,如同他初次见她那样。
“你送我的青梅,我很喜欢。”
宁锦婳看着他,定定道:“可也仅仅是喜欢罢了。”
“只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换个口味。我若想要,王府的后厨房会为我满城搜寻,比你给我的更大,更甜美,你明白么?”
梵琅嗬嗬喘着粗气,“不可能!”
他给她的就是最好的,没有人比得上!纵然把这座城翻过来也找不到!
宁锦婳没纠缠青梅,继续道:“青州之约作废,此行危险,我不愿……”
“我愿!”
梵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直勾勾盯着她,“生死不论,我一人承担。”
“可我不愿。”
宁锦婳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残酷,“我不愿日日提心吊胆,害怕你出事,害怕万一……被人误会,我百口莫辩。”
梵琅神色微怔,却见她双手轻轻抚上小腹,“我有孕了,不能受惊。”
第73章 第
73 章抱月觉得今天的宁锦婳很奇怪。
从外面回来便魂不守舍的,晚饭不吃,连平日最喜欢的青梅果也不吃了!把自己一人关在房里,谁叫都不出来。
随着天色逐渐昏暗,南地的天空远而广袤,零星几点星辰点缀天幕上,时隐时现。
抱月端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再一次“笃、笃”敲起房门。
“主儿,我进来了啊。”
没反应。
莫非睡着了?不行,晚膳还没用呢,不能空腹睡啊!
抱月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房里漆黑一片,她放下托盘,手脚轻快地点燃蜡烛……咦?窗边好像有个人影?
“吓——”那团黑影骤然靠近,直把抱月吓得出声,“主儿,您怎么站这儿啊!也不点灯……不是,你冷不冷,快披件衣服。”
窗边的影子赫然便是宁锦婳,她只穿着一身单衣,满身萧瑟,不知站了多久。
烛台逐一点燃,火光把房内照的亮堂堂,宁锦婳拢了拢衣裳,此时正是春夏之交,即使夜间也不会寒凉,她的指尖却冻得像冰。
“主儿,手给我。”
抱月搓热掌心,把宁锦婳微凉手指拢在手掌中,多年养尊处优的手如白玉无暇,一点点擦伤都足以显眼。
“别动!快让奴婢看看怎么了?怎么又伤了……”
抱月一惊一乍地,宁锦婳被她吵得头痛,忍不住道:“我没事,别吵。”
左手被梵琅一掌击碎飞溅的木屑擦伤,极细的小木屑,扎在皮肉里不显眼,生疼。
素来娇气的宁锦婳却没吭一声,她此刻心里全是梵琅。他错愕到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红得几乎滴血的眼睛,他沙哑着嗓音一遍一遍说着,“你骗我!”
她从未对旁的男子产生过别样的情愫,即使曾经最让陆寒霄吃味儿的霍小将军,宁锦婳也敢拍着胸口说她问心无愧!可在今日一方小小的茶室内,她竟对这个年轻的男子有了一丝莫名的心疼和垂怜。
宁大小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她要穿最艳丽的浮光锦,戴最华贵的珠冠,就连选的夫君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无一。这都是她天生该得的,理所当然,唯独今日对梵琅,她觉得她不配。
她的满腹算计,配不上他的一腔真心。
宁锦婳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一句句“你骗我”一直萦绕在耳边,心口绞得生疼,甚至掩盖住了□□的苦痛。
“嘶——主儿,别动!”
抱月拿着竹签为她挑肉里的木屑,嘴里嘟嘟囔囔,“嗐!真是流年不利!赶明儿得去拜拜土地神。”
“主儿,你别不当回事,我觉得邪门啊!在京城那么多年一直好好的,一到滇南这地界儿,嘴里的汤药就没断过,可能妨碍了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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