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番外(59)

作者:归来山


脸上满是水痕,也分不清是不是哭了。

侍从有点心疼,记起那时白瑾的眼色,虽觉得对方冷漠的眼神陌生得吓人,却还是担心一条人命在眼前就这么没了,于心不安,便转身去寻找绳子。

等将绳索放入井中,木朝生却使不出多少力气将其拽紧,身体总是打滑。

他有点崩溃和疲累,呜咽了两声,泪珠打湿了睫羽,哆哆嗦嗦小声哽咽着,又害怕对方失了耐心将自己抛弃。

水面已经淹到下巴,木朝生仰着头,用力拽着绳索,连声音都很难再发出,也睁不开眼,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只能大口喘息着。

意识已经有些溃散,他到这个时候连想一想别的事情都已经没办法做到了,怔怔地、艰难地呼吸,而后便感到绳索松了松。

那个人似乎松了手。

木朝生长长吐出一口气,却也不觉得生气或怨恨,彻底脱了力,坠入水中。

*

除夕将近,为展示国力,宫宴必不可少。

往年的宫宴都由吴家全权负责,今年季萧未却自己动了手,先行定了安排。

吴家觉察到威胁,叫吴信然到宫中商议,实则为警告。

季萧未兴致缺缺翻着案上奏折,吴信然说了许多,他一句都不曾仔细听,压根没将这所谓的警告放在心上。

眼见他这般模样,吴信然咬咬牙,道:“今年若减员进宫,只怕诸多臣子会不满。”

“若是不满,杀了便是。”

“陛下!”吴信然道,“政事并非儿戏。”

“是否是儿戏倒也用不着吴御史的教导,”季萧未掀起眼皮打量他片刻,神色自若,“朕身为太子时便已跟着太傅学过治国之道,父皇在世时也悉心教导,莫非吴御史对先帝的教导还有何不满么?”

指责先帝乃不忠不孝,吴家想稳住名声,不敢妄言,吴信然只能止住话题,将其忽略过去。

不曾想季萧未却咄咄逼人起来,看样子势必要从他那里得个答案,道:“父皇从前教导朕,穷则变,变则通,与时宜之,如今方才迁都不久,国库空虚,办宫宴已是勉强,行个面子,若再大张旗鼓,空缺的部分,莫不是吴家可以将其顶上?”

没等吴信然接话,他又接着问:“或者,你是觉得父皇所言不对,需得固步自封,不能做任何更换?”

吴信然道:“臣绝无此意。”

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男人似笑非笑,也不想撕破脸皮,赔罪道:“是臣没能考虑清楚其中关窍,陛下恕罪。”

季萧未没吭气,只拨弄着手中小杯,神色冷淡。

殿中短暂地安静了片刻,阿南匆匆自外头进来,本欲开口,见吴信然在殿中,便又将话咽了下去,俯身同在一旁服侍的桃子低语两句。

桃子脸色骤然大变,本就不便留在殿中,这便转身随着阿南往外走。

出了殿门脚步便快起来。

季萧未听着外头的动静,把玩杯盏的手忽然一顿。

桃子是他故意放在木朝生身侧照拂的,知晓这二人关系亲近,形同亲姐弟,倒也放心。

如今匆忙至此,只怕是木朝生出了事。

想到此处便忽然感到心下一慌,来不及回避吴信然,顿时起了身跟着一同追出去。

*

“不知晓怎么落井的,”先前赶来传讯的侍从道,“二少爷背着小少爷从院中出来,便叫奴才去捞人。”

他没敢将白瑾不许他去救人的事说出口,只跟着季萧未匆匆往原处赶,“木小郎君手受了伤,井水又凉,没力气上来,奴才迫不得已才到此处寻求帮助。”

木朝生失宠一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侍从本想着季萧未或许不会出面,没想到却亲自来了。

看这幅着急的模样,那些谣言只怕没一句真的。

季萧未只觉得胸口有点疼,他身体不好,剧烈行动之后便想咳嗽,但如今事态紧急,没办法停下脚步,忍久了更觉得疼痛。

他没表露出来,也没说话,脸色冷得可怕,转眼便到了井边,将外衫脱下,没过多犹豫便抓着绳索下了井。

水面已经没了动静,又深又黑,井水冰凉刺骨。

他落下v fable v时才隐约瞧见被淹在水下的木朝生,而后抓了对方的手臂,手指滑到他的腰间,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带出水面。

阿南忙拽了绳索将他二人拽上来。

木朝生紧紧阖着眼,面上一片死气,已然没气了。

季萧未将他抱在怀中,仔细探着颈间脉搏,察觉到那一点点微弱跳动时,总算松了口气,侧开脑袋重重呛咳,喉间一阵腥甜。

桃子也神色恍惚,不能主事,阿南只能替季萧未开口,同身侧跟来的太医道:“快去瞧瞧小郎君,必定要将人救回来。”

“将水吐出来便好,”太医上前道,“得先将腹腔的水排出。”

他正欲上手,却被陛下挡开,那满身潮湿的男人神色冰冷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木朝生,淡淡将视线转过来,说:“朕来便可。”

于是便将人抱回殿中,平放在榻上。

折腾了许久之后才见木朝生呕出大滩水,呼吸也渐渐恢复,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季萧未给他擦脸,抬了手才发觉颤抖得厉害,没办法止住。

他心绪有些凌乱,到这个时候忽然宁静下来,瞧着木朝生惨白的面庞想,他方才似乎真的要死了。

就如那时在狱中同他第一次见面,他满头血,脸上是血泪留下的痕迹,躺在污脏的地上,很快就要咽气。

太医治了很久,他或许也并非全然都是死志,有那么一点点活着的期望,于是才将他艰难从阎王殿前拉回来。

太医给木朝生医治,阿南哄过桃子,过来低声与季萧未道:“陛下不若先去沐浴,将湿衣换下,以免着了风寒。”

顿了顿,他咬咬牙,又补充了一句:“小郎君如今情况不好,还需陛下时常上心,陛下可不能再出了事。”

他身上还有两味毒,不能忽视和轻看,稍有不慎便会被诱发。

季萧未这才回过神,平平静静起了身,也不曾说话不曾回头,转身入了侧殿。

湿透的衣衫被褪去,男人其实并非看起来那般瘦弱,身上带着形状漂亮的薄肌,只是病久了,皮肤苍白,因而才总觉孱弱。

他入了温泉池中,这一刻才似清醒了一般,闭了闭眼,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只垂眸望着自己略有颤抖的手腕,捏了捏,将腕内侧翻转过来。

那里,有一道齿痕,曾经深可见骨,后来血肉长好,又被添了墨,纹下形状,总是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说:

然后老季病了一个月,木木第二天就好了(bushi)

看到大家的诉求了,但是这本没有玄幻元素诶(痴呆)(流口水),不过一直有打算开老林小林单独的短篇,讲一下他们以前的故事,这本里就不细说啦,主场留给木木和老季。

因为之前一开始的设定有点不太适合发出来,所以做了更改,去掉了可能涉及伦理的部分,小林就是老林捡回家养大的孩子,类似于资助人和被资助人,除此之外没有再生成其他关系

地府日常!he,已经放了文案啦,过两天就发正文,感兴趣的可以先点个收藏~

后天见啦

第46章 他想得到他

那是给木朝生当时烙下花印时被他咬出来的痕迹。

木朝生一心求死,他想让他活着,于是给他留下伤口和痛感。

他好像只能靠着仇恨留存生志,既然如此,便叫他恨着自己罢了,只要能活着便好。

季萧未仰起头,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手腕上留下过齿痕的地方又开始发痛。

他今日在吴信然面前失态,对方势必会怀疑,心仪白瑾本就只是说辞,用他做了靶子,好让木朝生的处境可以稍稍安全些。

这回只怕是瞒不住了。

季萧未拨弄着指节上的玉戒,心想,若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或许只能硬碰硬,将吴家彻底解决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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