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46)

作者:白芥子


容兆:“你觉得呢?”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乌见浒撺掇他,“不做点什么似乎对不起自己。”

“乌宗主,你想看热闹捡便宜的心思太明显了。”

“这也能被你听出来?”乌见浒咋舌。

容兆笑笑:“乌见浒,你这人,也就这么个德性了。”

“难为你愿意受着,”乌见浒顺杆便上,“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能做什么?”容兆反问他,“不如请乌宗主赐教?”

“总得给你师尊找点麻烦,免得他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不了,”容兆不能苟同,“他老人家已经够不顺心了,还是算了吧。”

他说得似真似假,他与乌见浒不同,乌见浒狂妄自大,做事向来不计后果,他却习惯了小心谋划、徐徐图之,从不急于一时。

“那可惜了。”乌见浒替他惋惜道。

容兆却不领情,警告他:“乌见浒,收收你那些小心思,少打元巳仙宗的主意。”

“哪有,”乌见浒并不承认,“容兆,你说错了,我只在打你的主意而已。”

断开传音前,容兆嗔道,“也不许打。”

神识中的声音消失,乌见浒回味着容兆最后那个语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浮。

确实挺可惜的,那夜玩笑般的一句“去元巳仙宗”,他差一点就付诸了行动,奈何门中琐事太多,最终没能成行。

浪费了。

萧如奉眼见他心不在焉忽又笑了,问:“乌宗主今日怎这般好兴致,特地设宴请我来喝酒?”

乌见浒捏起酒杯,倒了口酒进嘴里,慢条斯理道:“自然是有求于萧督守你。”

萧如奉稍微意外,随即道:“我能帮得了乌宗主你什么?你如今自己弄出来一个南方盟,还与千星岛联了姻,本事这般大,委实叫人佩服。”

听出他言语间的不满,乌见浒不以为意:“萧督守误会了,南方盟与仙盟不同,另设南方盟只为方便我们南边宗门行商往来罢了,没别的意思。至于联姻一事,是我门中一位长老的大弟子要娶桑小姐,儿女私情而已。我与桑岛主不过点头之交,在这仙盟里,小侄还得仰仗萧督守,求萧督守你帮忙才是。”

他一句“小侄”让萧如奉顿时语塞:“……我与乌老宗主本是知交,什么求不求的,乌宗主你有话直说便是,能帮我一定帮。”

“我要川溪岛。”乌见浒便也不客气。

萧如奉一愣:“川溪岛那不是当年战神陨落后的埋骨之地……”

“传闻之言,不可信,”乌见浒摆手打断他,“一无主荒岛罢了,只要你这位仙盟督守点头,同意将之划给灏澜剑宗,别家宗门有何好说的。”

萧如奉面露难色:“你想要那岛,我自然没话多说,但仙盟规矩摆在那里,须得超过七成的宗门一致同意,才能将无主之地划分。”

“所以才要求萧督守你帮忙,说服其他人,”乌见浒笑着,“就是不知道萧督守愿不愿意给小侄这个面子。”

萧如奉嘴上说着能帮一定帮,实则不情不愿,即便是荒岛,给了灏澜剑宗,就会有其他宗门跳出来也想讨要东西,之后便是一连串的麻烦。

乌见浒也不催,慢悠悠地转着手中酒杯,等着他做决定。

萧如奉扶住额头想装醉搪塞过去,乌见浒看一眼他身后伺候的那淫蛇妖,忽然道:“我见萧督守你日日进出都将这蛇妖带在身边,似乎很是喜爱?不知这蛇妖有何过人之处?”

对上他谐谑目光,萧如奉意识到他知道了自己跟这头淫蛇妖的事,逐渐涨红了脸。一旁来陪席的萧檀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词。

乌见浒帮萧如奉将杯中酒添满:“这点私底下的风流事也无甚好说的,就只是与妖蛇双修吸取精血总归不是正道之法,小侄也是好心劝萧督守你一句,莫要贪过头反亏了身子。”

萧如奉这人脸皮薄好面子,当下敢怒不敢言,还得赔着笑:“乌宗主说笑了,没有的事……”

“那就当做没有吧,”乌见浒也不在意,又瞥眼向一旁的萧檀,问他,“萧大皇子擅长惑术,可会用蛊?”

萧檀不答,萧如奉提起声音:“乌宗主,你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乌见浒收回视线,“随便问问,不巧前段时日发现我宗门内有几个弟子被人下了蛊。因有之前元巳仙宗少宗主之事,所以格外在意些,便叫人仔细查了查。这一查才知道那几个弟子先前都曾接触过大皇子身边人,也是稀奇。”

萧如奉斩钉截铁道:“我儿不懂这些旁门左道的邪术,与他无关。”

乌见浒轻“呵”,目露鄙薄:“萧大皇子,你自己说呢?”

萧檀低下头,像不敢正眼看他,嗫嚅道:“没、没有……”

萧如奉恼恨不已:“乌宗主,你究竟是何意?”

“我方才已经说了,希望萧督守帮忙行个方便,说服其他人同意将川溪岛给我灏澜剑宗,否则——”

迎着萧如奉的怒目而视,他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大概元巳仙宗那位莫华真人对蛊术一事比较有兴趣吧,毕竟谋害奚少宗主的凶徒,至今仍未找着。”

萧如奉瞪着眼气涌如山,又拿不准他手里到底有无确凿证据。事涉莫华真人那个宝贝儿子,便不是他献祭一个萧檀就能解决的,一旦事发,势必不能善了。

“你果真要如此?”

乌见浒:“我只想要萧督守你帮个忙而已。”

一息间闪过千百念头,萧如奉最终咬牙丢出句“仅此一次”,起身拂袖而去。萧檀跟着站起来,看乌见浒一眼,追了出去。

乌见浒悠哉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搁下酒杯靠向椅背,挥手止住旁边一直在弹琴的妖奴,颇觉无趣——

目的达成,确实如容兆所言,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

暮色渐晚,容兆又在船头站了片刻,有弟子来求见。

“大师兄,天恩祭祭祀那日,我们几个师弟妹想同你一起上主祭台。”来人开口便道,毫不客气。

这人名姜柳,是莫华真人新收的亲传弟子之一。

这几人进门时日不长,却深谙他们师尊心思,明里暗里地与容兆不对付,尤以这个姜柳为首。

他虽是询问,语气却强硬:“是师尊的意思。”

“我怎未听师尊提过?”容兆淡声问。

自然是没有的,拿到九莲印后,他借口庶务繁忙,再未去过紫霄殿,莫华真人即便有想法,也没法当面跟他说。

对方果然道:“大师兄贵人事忙,也得师尊能有机会与你提。”

容兆不为所动:“你们都要去,谁给你们腾位置?让那些长老腾?倒也行,你们要是能说服他们,我没意见。”

“大师兄如今是代宗主,那些长老本也信服你,你一句话,他们……”

“长幼有序,这点道理师尊没教过你们?”容兆冷言打断他,“我说了,你们想去,就自己想办法,与我说无用。”

姜柳阴下脸:“大师兄果真要这般与师尊作对?”

容兆不欲多说,示意妖仆:“送客。”

将人请下船,他也没了兴致,回去船舱中。

夜幕垂下,船行间风也逐渐大了。

容兆自入定中抽离,总觉心绪难宁,莫名生出种不详预感。

妖仆进来报外头起了大雾,风浪比白日大了许多,容兆闻言蹙了蹙眉,吩咐:“将船都连起来,稳妥些,等雾散了再前行。”

妖仆领命而去,他看向窗外,夜色暗得很快,浓雾遮了星月,只能隐约瞧见附近船只的灯火。

船身颠簸不停,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两刻钟后,容兆眼见着桌上的一只茶杯滑落下去,船身倾向一侧,正欲叫人,妖仆已匆匆进来,慌张道:“公子,我们的这几只船不知为何从其他船上脱开了,方才我试着传音出去,也没有回应,这会儿雾实在太大,连方向也辨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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