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30)

作者:庄小九


不想江凌却道:酒醉易误事,易闯祸。别人误了事,闯了祸皆不打紧。若我误了事,闯了祸,便是真祸事。

这话说得辛酸,却是大实话。

他便又问他今日在宏福寺可有何事。

江凌便双手奉上了一枚富贵白头的玉佩,说是锦鱼插花赢的彩头,给了他当见面礼,又问日后他有了回礼,能否请求侯爷转交。

虽无言词谈笑自如之能,但问一句答一句,倒也是清楚明白。行事也妥当,他当时便知,这江凌并不是外界所说的那般蠢。

如今看江凌这态度,怕是早知道他们两个在洛阳庄和五丈河两度相遇的,都是五丫头。

只有柳镇还被稀里糊涂蒙在鼓里。

见柳镇仍是满脸震惊迟迟无法回神,景阳侯心里升起一丝不详之感。

按说小公爷两回都没真见着锦鱼的面,应当不至生出些奇怪的想头?

上门求亲时,国公府也是明明白白知道锦心的。

救命之恩只是提亲的契机,不是原因。

不然,他又何至于任由许夫人母女冒充恩人?

如今柳卫两家订亲的事早在京城勋贵圈中闹得沸沸扬扬,柳家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子小误会就毁婚。

他摆了摆衣袖,淡笑道:“五丫头在庄上时间长了,自然对花草之事有几分心得,要说擅种牡丹,那是过誉之辞。难不成她还亲自上手挖土施肥花不成?自然都有庄上的把式侍弄,想是因她是那里的主人,庄上婆子才夸大其词罢了。”

这样说着话,心里对洛阳庄该给谁却已经有了定论。

*

锦鱼与秦氏回了紫竹斋,先扶秦氏到自己住的西屋里躺下,这才叫晴烟帮手把东边的屋子收拾出来。

等收拾好了,便跟秦氏挪了过来,谁知秦氏刚躺下,就听到外头传景阳侯来了。她赶紧让幽菊帮秦氏梳头,自己先迎了出来,又让晴烟张罗茶水,请景阳侯在中间堂屋坐下。

一时幽菊扶了秦氏出来,就见秦氏头上梳了个简单的圆环髻。

晴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小杌子,秦氏谢过坐了。

秦氏脸上红肿虽是略消,青紫却更加醒目,脸颊两侧都如茄皮一般,看着甚是吓人。

景阳侯瞥了秦氏好几眼,蹙眉问晴烟:“你可把黑山羊血给她们了?”

晴烟道:“用了。五姑娘还给抹了玉肤膏。”

景阳侯眉头皱得更紧:“什么玉肤膏?哪里配的?怎么不用珍珠生肌膏?胡乱用了药,再留了疤痕。”

锦鱼之前听晴烟说过这珍珠生肌膏是贡品。不过她闻了闻,像是用了珍珠粉、当归、血余炭等,怕生肌过快反留疤痕,又怕景阳侯责备晴烟不会办事,忙伸出一双雪白的小手,道:“父亲……您瞧瞧,我日日与花草为伴,少不了勾了划了,可这双手,哪里有半点痕迹?”说完,又起身走过去,在景阳侯跟前弯下头,指着后颈子:“前些日子,四姐姐指甲划的,您瞧瞧,可还有痕迹?都是用的玉肌膏。”

景阳侯爷垂目看时,就见一弯粉颈,雪白如玉,看不出半点瑕疵。那日锦心打伤锦鱼,他亲眼所见,看来这玉肤膏疗效不凡。

他便看向秦氏。

秦氏点点头,想说什么,可脸上疼痛,终是忍住了,只一双幽幽的眸子如泣如诉,似乎又说了千言万语。

景阳侯却匆匆别开了眼,低了头喝茶,叫她进屋歇息。

锦鱼见状,心里更觉得惴惴不安。这头晴烟扶了秦氏起身,秦氏看向她,她只好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给秦氏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虽然法子还不知道在哪里,但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洛阳庄。

而能决定这一点的人,只有她爹景阳侯。

这样想着,她便强忍着不安,不敢乱说一句话,也低头静静地喝茶。

半天,一盏茶毕,才听景阳侯道:“随我去古香堂吧。”

锦鱼顿时一颗心更是慌得如撒了一把小石头落水,她爹为什么要带她去古香堂?

刚才还避开了她娘的眼神……是想反悔当初的承诺么?

*

她一路提心吊胆到了古香堂,王妈妈接出来,引着他们进了许夫人的内室。

走到门口,就闻着一股子闷人的药味。

进门就见里头已经上了灯,晕黄的灯光下,许夫人靠在床头秋香色大蟒织锦引枕上,头上戴着石青色攒珠抹额,脸色黄得像叶天的泡过水的黄叶子,又肿又憔悴。

锦心扭身侧坐在床边绣凳上,双手都缠着白纱布,正指挥着一个丫头给许夫人喂药。

那丫头手里端着只青瓷小碗,用白瓷调羹,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正往许夫人嘴里递过去。

许夫人却咽了嘴里的东西,摇了摇头。

锦心嗔道:“娘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药只喝一半呢。”

许夫人却将双手撑床,直起上半身,酸酸道:“这不是侯爷跟五姑娘来了么?我怎么敢叫他们等?只怕回头侯爷又要怪我不贤惠。”

锦心道:“若母亲还不贤惠,那天下就没有贤惠人了。”

锦鱼睫毛蔼然低垂,掩住双眼中的疑惑。

刚才许夫人打人时可威风了,那手上的力气可半点不弱,怎么转眼的工夫就病了,还病得这般厉害。不会是装病吧?

就听景阳侯道:“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这又是在说什么话?这是吃的什么药?谁来按的脉。”

许夫人捂着嘴轻轻咳嗽,锦心便一一答了。

王妈妈早叫人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景阳侯便在床边坐下,锦鱼只得立在他的身后。

就听景阳侯与许夫人又议论了半日今日来下聘的全福人。

锦鱼这才知道敬国公府请的一文一武。文的是当朝左相之嫡长媳,武的是荣亲王妃。煊赫得毫无意外。

叫她有些意外的反是永胜侯府。竟然也是一文一武。武的竟是宏图侯夫人,文的是礼部侍郎夫人。

她与江凌都是庶出,又不受家族宠爱,永胜侯府又没落,能请到这样两位全福人已经是无可挑剔的体面。再想着宏图黄侯夫人为人爽朗诙谐,她不由暗暗感激。

又说了小一盏茶的闲话,才听许夫人问道:“你带五丫头过来,可是要让她来给锦心赔礼道歉的?”

锦鱼本正想着怎么还宏图侯夫人的人情,听到这话,悚然一惊。

是呀,带她来,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向锦心赔礼道歉来的。

她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

第22章

景阳侯闻言, 正要说什么,却见锦心眉头高挑,眼尾下垂, 可怜兮兮地朝他举着白棕子似的双手, 像只猫儿似地挥动着, 娇声道:“爹爹, 我伤成这样,你看看呀!还有母亲,因没能护住玉钩,心里郁闷,病成这样, 都是叫锦鱼给气的!爹爹,这回您若还不替我主持公道,我是绝不甘休的!”

景阳侯看得心软, 道:“您想要怎样?”

景心眼睛亮晶晶地闪着:“我要她给我赔礼道歉,还要把洛阳庄赔给我!”

果然锦心一心想要的便是洛阳庄。

景阳侯心里暗暗失望。他的嫡生女儿,掌上明珠, 却对着未来夫婿低声下气, 百般讨好。为了嫁柳镇, 抢了妹妹的救命之恩不算, 现在还要抢妹妹的嫁妆。

他眉眼微垂, 道:“洛阳庄才多大点地方?你可是嫡女, 嫁的又是国公府, 如今他们送来的聘礼也有万两之数。我打算破例把鹰山脚下的那个庄子给你。一共一千五百亩地,一年的出息至少也有五千两。比你大姐姐的陪嫁还要大两倍。”

*

锦鱼见景阳侯溺爱锦心, 有求必应,要少给多, 不由大喜过望。

她才不稀罕什么一千五百亩地的大庄子。她只想要她自小长大,辛苦建成的洛阳庄。若能保住洛阳庄,便是给锦心认个错又有何妨?

不想却听许夫人道:“我京西那个绿柳庄,也有一千亩地,还带了一整座的山,打算给了她。你那头何必再给那么大个庄子?不如就把洛阳庄给她,再添上一间长兴坊的辅子,岂不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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