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72)
作者:商狄
“恒弟,你这俩本话本,先借我看看。”江元白也有些意动,他的爹娘虽然没说过家中困难,可自己每次跟家中要钱,次数一多,不免有种霸占妹妹开销的羞耻感。
“别耽误学业功课,这才是我们的本。”陈恒怕他分不清轻重,着重点了一句。
“我省的。”江元白拿起书,冲他点点头。
陈恒直到睡前上床,才略微有些空拿起话本。他大致翻了翻,对现在书楼里的标准也有些了解。
书楼里好像并不太追求写完的话本,印刷售卖的话本,都是独立成卷。有点像偏向陈恒后世那种出版方式,单册为主。
内容到是以快意恩仇为主,只在剧情方式更追求曲折离奇一些。
像他手上这本《英雄血铁丹心》,说的就是一个被抄家的将军府,有个遗子逃出生天,混迹民间江湖,靠着一点点努力,准备为家人平冤昭雪。这一册的最后,只写到男主从歹人手中,救下迷路的公主,正被公主芳心暗许的画面。
陈恒直接翻到结尾,看过之后不禁苦笑,国人对娶公主这件事,真是乐此不疲,可谓流传甚久啊。
他没在这方面细想,只将这本书的剧情拿来跟记忆中的小说做对比。陈恒可能会记不住诗词的具体朝代,可那些上学时曾读过的小说,关于它们的剧情实在很难忘记。
不论是金龙梁温,还是仙侠玄幻,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
原来这才是穿越过来所带的福利吗?陈恒忍不住发出嗤笑,大抵也要为自己当一当文抄公所激动。
以前看小说,主人公回到古代还要干干酿酒、炒菜之类的买卖谋生,这些事要秘方、本钱不说,还要有更重要的人脉关系。
哪像文抄公啊,只要读书识字,你拿上一杆笔,站在一群巨人的肩膀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那自己的第一本要写什么好呢?是不是得想给好听点的笔名?
陈恒的心情一时大好,忍不住抱着被褥发笑。
另一侧的江元白就苦了,他今天才想到以后家里要花这么多钱,正为自己平日里的懈怠做深刻检讨。
……
……
等到陈恒处理好山长布置下的功课,时间已经来到十月中旬。林妹妹请假缺席多日,今个儿总算是回到书院上课。
薛宝琴、韦琦君、韦姝三个手帕交自然高兴的很,一番笑闹过后,林妹妹等到上完课,便迫不及待把纸鹤挂在桃树下。
可惜陈恒最近心里装着事,还以为她要待在家中继续陪家人,就没顾得上去体仁馆。直到三日后,陈恒再去体仁馆临帖时,才注意到桃树下已经添上两三只新鹤。
陈恒心中暗叫糟糕,赶忙将黛玉的信件取出,竟然发现有三封之多。只是最近的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反倒画了一幅十分简单的画。
一条小溪,从开满桃花的林下流过,上面飘着一个木鱼,画纸的左侧,是艳阳高照,其下有条崎岖的山路,沿阶而上,另有一扇打开的门在尽头,门内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意思?
陈恒抱着信纸微微皱眉,做到体仁馆外的台阶上。
晚风轻柔,晚霞千里。既给体仁馆镀上一层红衣,也映在陈恒青涩的脸庞上。
陈恒细细想过才反应过来,这林妹妹是在笑他遁入‘空门’呢。
想到林妹妹一贯的古灵精怪,陈恒下意识翻到后面,果然看见几行字。内容倒也简单:这画有三重意思,兄长不妨猜一猜。
就这么潦草的画,还能有三重啊?
陈恒不信邪的翻到正面,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来后面两层,索性作罢。
他将画纸收起来,看起后面的信件。这上面的内容就简单了,黛玉交代了一下家中的近况,珏弟的身体已经好上许多,清宁师太的徒弟妙玉也被接进林府安置。
林妹妹在信中着重提笔夸赞妙玉的文才,说她的诗词之风很有易安居士的风骨。再往下看,就是些寻常小事。
陈恒慢慢看过之后,也提笔写起回信。他心中想了想,便把裴怀贞惩罚自己的事情隐去,只将自己可能要写话本的想法告知对方。
想到这妹妹素来主意多,陈恒不由在信中拜托她给自己起一个好听又好记的笔名。
简单回完信,陈恒就将信纸塞回柜中,继续抱着笔墨去找老颜死磕。
第六十七章 元和
陈恒等了两日,林黛玉果然想出一个名号来,他拿起纸一看,上书:元和二字。
“元和?”
陈恒站在原地念上几回,亦觉得朗朗上口。当即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屋告诉大家,谁能想到同窗中江元白的反应最大。
“可惜,可惜。”江元白接连摇头。
“怎么了?”钱大有瞧出他又想作怪,立马递上话梯子。
“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更适合我呢?”江元白摊开手,脸上已经不见前几日的担忧,又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你们看,元白,元和。哈哈哈哈,听起来难道不像吗。”
“那你这样一取,别人不就都知道是你了?”
薛蝌笑着出声,让他这样一说,江元白也反应过来,“也是,毕竟不能让人知道真身。那要这样说,我岂不得取个山枯做掩饰?”
“为何不是末黑?”陈恒给他出主意。
“墨黑?恒弟,你这心思不也是叫人一眼看穿嘛。果然,你让你妹妹帮你想名字,是对的。”江元白笑着点点他,摇头晃脑的开始点评。
众人亦是大笑,江元白又朝着陈恒道:“恒弟,你想好写什么没有?”
“脑中千丝万绪,一时不知道如何下笔。”陈恒颇有底气的说道,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资格说这句话。
可惜他的同窗只当他在吹牛,当场起哄让他写个开篇出来凑凑。陈恒也没犹豫,信步走到自己书桌前。
狗腿的江元白主动上来帮他研磨,又有钱大有铺好纸,薛蝌站在一旁为其扇扇子。陈恒左右一看,瞧着他们翘首以盼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做什么。”
“静候先生大作。”
“你倒是快写啊。”
陈恒摇摇头,决定不去管他们。从江元白手中接过毛笔,他略微凝神,就在纸上写道: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襆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心生爱乐,问:“何夙夜踽踽独行?”女曰:“行道之人,不能解忧愁,何劳相问。”
旁观的三人,一见到这个开头,不禁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薛蝌是个爱看闲书的,知道这看似普通的寥寥几笔,既交代了缘由,又道明问题,功力很是不凡。
男人嘛,总是不免对落难的貌美少女心生同情。王生跟少女一问一答,就已经足够勾起读书人的好奇心。
江元白、钱大有亦是如此,哪个读书人没有红袖添香、投怀送抱的美梦。他们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看着陈恒继续挥笔。
陈恒此时那里顾得上他们,他写的这则故事有两个出处,一个是来自他初来扬州时,在客栈碰到的山西兄弟。
这年头在外奔走的人,谁没听过几则诡异故事。当时那对兄弟讲起家乡的故土人情时,连这种吓唬小孩的故事,也一并将给陈恒听。刚巧陈恒就喜欢听这种故事,当场就将它记在纸上。
想到那天晚上,张氏兄弟讲完这个故事时。陈恒立马就回忆起小时候看过一个相似的故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作的巧合,聊斋里名叫《画皮鬼》的故事,跟张姓兄弟所说的内容大差不差。
两个巧合加在一处,这才有了陈恒今日兴起泼墨。
“蹑迹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
江元白一字一句读完这句话,心中不由一颤,忍不住拉住钱大有的袖子。此时外面天色已暗,忽有凉风吹至屋内,发出轻轻的凄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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