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220)
作者:商狄
薛蝌憋住笑,也是一口干完,又替对方斟满酒,两人絮絮叨叨一会。薛瑱才跟陈家长辈唠嗑完,转头又来跟陈恒碰了一杯,恭喜的话,薛瑱今日听得多了。可从陈恒口中说出,再看薛蝌跟对方并肩站立,心中一时老怀大慰。
“人生贵有知己,你们俩要好好珍惜这份情谊。往后不论各自境地如何,都不可生疏彼此。”薛瑱又一次叮嘱着两个晚辈,曾经年少时,他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朋友。只是年岁渐长,能保持联系的,已经不多了。
“知道啦,爹。”
“是,伯父。”
两个晚辈忙点着头。
薛瑱见此,就把他们留下来单独说话。自己继续回到厅内,接待家中的贵客。待他走后,薛蝌让人收拾出一副碗筷,往陈恒身边一坐,就嬉笑着问:“想知道惊喜是什么不?”
“你不说,我都忘了。”陈恒也是好奇的很,忙道,“到底是什么。”
薛蝌瞧瞧天色,看着时辰差不多,就指着远处的戏台说,“你看。”
陈恒再望过去,只见戏台上刚演出完一幕戏,戏子正在有序下场。而新的戏目,则被下人举着牌名走过。
在场的众人一看,上面竟是“大战慈云寺”的字样。
当即,叫好声轰鸣全场。
这可是《蜀山剑侠传》极其出名的桥段,作为元和先生的力作。它连同《聊斋志异》以及元和先生,早就成了扬州不可磨灭的印记。
而且随着长篇故事的一直连载,《蜀山剑侠传》靠着离奇跌宕的大气剧情,以及飞来飞去的仙家手段,不知俘获了多少人的仙侠心。颇有后来居上,压住《聊斋志异》的气势。
这些年,常有戏班传出要把蜀山的故事搬到台上的传闻。可传来传去,也没见那个戏班子有这个胆量。毕竟《蜀山剑侠传》太过出名,个中人物大家心中都有印象。选角跟内容改编,都可谓争执不休。
见到是这戏名,陈恒还在发愣。陈清岳已经拍手兴奋道:“大哥,大哥,是蜀山,是三英二云,是李英琼!!!”
我能不知道吗?陈恒翻了个白眼,可又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薛蝌笑着伸手挽住陈恒的肩膀,“先看,先看。回去再教训他。”
陈恒笑笑,只好转头。戏台的帷幕后,徐徐走出来几道人影。打头的一个扮相出尘,化着丽人妆,背负剑鞘,手中长剑直指,从三张叠起的椅子上翻滚下来的丑角,斥声道:“贼人,哪里逃。”
故事经过长久的时间发酵,早已脍炙人口。大家光看扮相,就知道此人是齐灵云。场内甚少有人不知前因后果,就算有也不妨,桌上有的是人乐意说道。
戏台上齐灵云正跟法元打的昏天黑地,忽然她一甩手,宝剑笔直的飞出,朝着几步远的法元斩去。又见被法元躲过,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又让剑飞回到身边。
配上帷幕后传来‘咻’‘咻’的飞剑声,看戏的众人哪里还坐的住,纷纷起立喝彩。后台一直观望的关长河,这才送了一口气。
他们关家班早就想改编《蜀山剑侠传》,可架不住书里飞来飞去的剑术、法术不好呈现,才一直犹豫不停。若不是有人想到拉远戏台,用细绳做牵引控制的办法,他是真不敢贸然尝试。
这么出名的书,演好了,自然是名声大噪。演砸了,关家班也准备收拾走人吧。
见第一个难关过去,关长河放下一半的担心。又感激的看向幕后,被请来配音的何有山。有这么一个口技超绝的说书人在,实在为这场戏曲增色不少。
一定要顺利结束啊。关长河心中默默祈求起老天爷。
身边都是站着看戏的人,陈恒跟薛蝌也不得不起身,没办法,他们若是还坐着,就只能看到一个个脑袋了。
台上的打斗还在继续,中间虽有雨幕阻隔,却浇灭不了大家的热情。几个月前,报纸上的读书人还争论着“阳春白雪”、“下里巴人”。
其实,生活在市井上的百姓,自己早有决断,只是没人听过他们的声音。也难怪元和先生跟李卞打嘴仗时,他们会心向前者。大抵是因为元和先生的书,是写出来给他们看的。
这个夏日雨夜里,墙角土壤里悄悄钻出新鲜的绿叶。归去的宾客也将这场精彩的戏,带到街头巷尾传诵。随着景安日报在江南各地发售,许多元和先生的拥趸,也知道了扬州城里的热闹。
当一版再版的《蜀山剑侠传》在各地售空时,那些标点符合跟着书里的内容一起,继续飞向千家万户。
……
……
回去后,陈家人一起坐在堂内消食。大家吃的都不少,这样直接去睡觉,对身体是种负担。就连最小的陈寅,也被要求待在一起。
陈丐山等人喝了些酒,聊兴不重。话题都被家里的女流拿着,她们的话题从每道彩的做法,又说到今日的戏曲上。
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绕到薛宝琴身上。陈青跟陈娴都笑说:“没想到薛小姐也是个喜欢看书的,我们听的迷迷糊糊,都是她在旁给我们说其中的人物,以及她们的由来。”
陈恒猜测,宝琴应该是受薛蝌的影响。就笑着点头,自吹自擂道:“元和先生嘛,名头还是很大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骑飞入京师来
大概是在家里待得过于烦闷,林如海不仅给贾敏写了信,连韦应宏这个好友也有份。
今日正是休沐,当朝礼部左侍郎也有了闲功夫,坐在家中拆看起林如海的信。韦应宏才看上几行,就在书房里自语道:“什么人啊,真的是。”
也许是觉得太无奈,韦应宏说完自己就笑出声。笑罢,他又从书袋中,愤愤的拿起如海送给自己的棋谱,将它当作好友的那张臭脸狠狠拍打几下,“等你上京了,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说完,他就将棋谱丢到一旁。可也就过了半会,他又弯身从地上捡起来。错的是林如海,跟好友手写的棋谱有什么关系。
东西是好东西,且将就着拿来看看吧。如此想过,韦应宏喝上一口茶,正坐在椅子上看得津津有味,外头却突然出来宫中旨意,说是陛下召见。
韦应宏不敢耽搁,立马换上官袍,就往外头赶去。才走出去没一会,他又急吼吼跑回书房,拿起林如海手写的那本棋谱,揣入怀中哼声出门。
路上,他跟前来引路的夏守忠短暂聊过几句。知道陛下今日心情不错,韦应宏的心思也定上一定。
如此突然召见,他也担心又是陛下拿出公事,需要自己当场奏对。待过了宫门,夏守忠一路送韦应宏抵达御书房,替他禀过一声,就冲韦应宏笑道:“韦大人,请。”
这是陛下的近侍,韦应宏客气还过礼。自己才迈进门,就快步走到御前,作势就要行礼道:“陛下,臣……”
“行了,行了。又不是朝会奏对,折腾这些虚礼做什么。”
李贽今年才四十五,年龄虽说不大。但未登基前,他曾长期蛰伏在西北边关带兵打战。脸上的风霜,纵然是养尊处优多年,也未见多少消退。
他的容貌本就端正刚毅,再加上这些风霜洗礼,举手投足之间更有沙场杀伐的果决。纵然眼下未着皇袍,其威风凛凛的气势,也叫旁人不敢轻易窥视。
韦应宏也是个妙人,他入京为官已经有段时间,深知陛下喜欢自己什么样。他又是武定元年陛下亲点的状元郎,当即很有底气的挺直腰,笑道:“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李贽就吃韦应宏这套,他运气不好,夺嫡登基后,与太上皇的关系闹得很僵,此生怕是不图什么孝顺的好名声。所以君臣的和睦关系,是他少数渴望追求的情感之一。也是希望后世史官,能给自己写上一笔的地方。
从御书房的桌上拿起一张白卷,李贽看着台下站立的韦应宏,摇晃着手,笑问:“知道朕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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