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148)

作者:商狄


……

……

烟花即将落幕时,甄英莲正被徐麻子等人带着逃奔。

她的脸颊上有点火辣辣的疼,那是被徐麻子的弟弟打的巴掌,因为她执意要问过小虎他们的名字才肯离开。

“小虎、妞妞。妞妞、小虎。”

为了担心自己忘记,哪怕是在逃跑的路上,她也一直在心中默默念着名字。

夜空下的烟花已经不多,偶尔才会出现一束,只能看见个大概的光亮,远不如之前的声势轰动。

徐麻子带着她一路来到河岸边,也不知他们几人怎么商议的,只拿来一块木板,就推着人下水。

冬日的河水,是如此刺骨的寒冷。英莲才刚入水中,就已经止不住打颤发抖。她不通水性,只能吃力的抱着木板扑腾。

缓慢的前行中,她突然注意到那些被漆黑屋顶遮住的烟火光线,正寂静倒映在河面上。与它们一起出现的,还有漫天灿烂的星河。

甄姑娘偷偷看了看四周,徐麻子等人都在专心逃命,好像没看到这个景色。

她不由借着机会,悄悄放缓脚步,任自己半抱着木板,静静在河上漂流。

朴素的衣裙,像荷叶般在水中展开,星月倒映在河水中,又倒映在她的眼眸里。

要不要,就这样松开手?

英莲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不仅仅是因为脖子上勒着的绳子,也因为漫长命运里的重负。

爹娘真的还活着吗?

这个世间真的有自己的家吗?

要是找到他们,他们会喜欢我吗?

在湖面上静静漂流游动,她突然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好像天上的神仙在拨开星云的阻扰,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头顶。

“留下来吧,留下来就不会有痛苦了。”

一根、一根指头,在逐渐松开。

她心中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轻松畅快。

什么期盼和希望,都跟着这场烟花一起落幕吧。

下辈子,要是碰到这个放烟花的人,倒是要跟他说一声‘谢谢’才行。

细碎的脚步声,从两岸响起。

“几位,上岸来聊聊吧。”

一瞬间,如白昼的火光四起,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年郎,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岸边。

……

……

“姐姐,姐姐,”被解救出来的小虎,拉着甄姑娘的手,指着前头的人,说,“大哥哥就是给我们放烟花的人。”

去往城外的路上,甄英莲有些诧异,顺着小虎指头的方向,看向远处的人影。刚好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裹紧身上的披风,对方也在这阵寒风中打了个喷嚏。

“等到回去后,我就跟大哥哥说,让他给我些烟花。到时候我放给妞妞和姐姐看。”

“没事的,小虎,听说明天还会有烟花看。”

“真的吗?”

甄英莲点点头,她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比任何人都要胆大的英莲

雪细细碎碎的下了一整夜,这声音跟春日的雨声有些不同。

雨声略显清脆,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像是牧童手中的春笛那般跃动。

雪声则刚好相反,它更像一支低沉婉转的箫声,颇有随风潜入夜、人去玉楼空的空旷韵味。

陈恒人才睡醒,就急不可耐的下了床,来到木窗前赏雪。

昨夜知道下雪后,他就期待着今日的景色。

窗外天色有些灰蒙,云层皑皑低垂,像是苍穹盖顶,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放眼望去,天地皆白,叫人看的实在身心舒畅的很。

江南的雪胜在娇俏可人,虽不及北国的狂放不羁,可亦有几分独特的妙处。

听说北地的雪儿下过一整夜就能埋人,陈恒两辈子为人都没见过这样的盛景,不得不说上一声遗憾。

他站在窗外驻足观赏时,对面的邻居,正有一两个男丁爬上屋顶除雪。院子里站着他的妻儿,孩子被大人牵住手,却架不住兴奋的指挥他爹行动。

“二哥,你睡醒了怎么不叫我。”

信达不知道何时走到身后,手上拿着薛妹妹的那件大氅,他将外衣披在陈恒身上,打着哈气道:“咱们今天是去城外,还是在家看书?”

“这样的景色,自然是要出门寻友,一起围炉煮雪才是。”陈恒扭头笑过一声,继续道,“一会你带着书,我带点茶叶,我们去城外找他们……”两人正说话间,底下却传来陈寅、陈清岳的声音,“大哥,大哥,快下来玩雪啊!”

陈恒低头一看,底下白白的雪景上,两团穿着厚厚袄衣的人影,正跟他手舞足蹈。他这个当大哥的见猎心起,当即应允道:“好!”

带着信达急急下楼,才走入庭院中,就感觉到积雪才没过脚踝。

对于江南的孩子来说,这样的雪已经足够玩耍了。

感恩天公垂怜。

四人合在一起,先从角落里拿过扫帚,将积雪扫到一处,才齐心协力堆堆雪人、打打雪仗。这中间的乐趣,自然不用多说。

可惜兄弟四人才玩上一阵,就被灶房出来的顾氏抓个正着,后者见到陈恒正将一团雪丢到陈寅脸上,当即勃然大怒。

“陈恒,你怎么回事?一起来,就欺负弟弟?”

陈恒大笑一声,也不辩解是谁先动的手,只对着老母亲耸耸肩,十分机灵的往屋内大堂跑去。陈清岳几个见到大哥都跑路了,也屁颠屁颠跟上。

“别跑,小心出汗。”对这几个精力活泼的男孩子,顾氏也十分头疼。对他们的背影念叨一声,就端着手上的早点,追上孩子们的步伐。

家里吃饭的圆桌是陈丐山、陈启一起动手打造的,足以容得下家里所有人。

陈恒带着弟弟们给爷爷、奶奶和其他长辈们问过安后,才被奶奶招呼着坐下。

“怎么把汗都弄出来了。”周氏有些无语,用手摸了摸大孙子的额头,“出门前用汗巾擦一擦。”

“诶。”陈恒笑着应过一声。

“三婶,男孩子嘛,就是要蹦蹦跳跳的。”信达娘说上一句。

她在陈家住了有些日子。陈三德离世前,给她们娘俩留了五百两银子。她这次上扬州,也带了些碎银傍身。只是老陈家的人执意不肯收,倒叫信达娘有些不好意思。

对这个晚辈,周氏也知道她平日话语下的小心翼翼。

人老成精,她转头对着信达娘乐呵呵的笑,“也是信达来的好,这俩个毛头小子凑到一处,真是让恒儿多了个同年纪的亲兄弟。”

陈恒跟信达闻言,相视一笑。又见到顾氏端着汤面进来,他们两个连忙跟着姐姐一起上前帮忙。

陈清岳这小子惯会机灵偷懒,此刻正拿着报纸给爷爷读报。

说来也是好笑,自从报铺创办后,老陈家每次都能收到最新发售的报纸。

久而久之,老陈家的人也养成了在早上读报看报的习惯。

“爷爷,大伯。”陈清岳指着报纸上的某处,“上面说,府衙要在城西那边招女绣工呢。一个月最少有一两半的工钱,按照技艺划分工钱,还能给的更高呢。”

他这话虽是说给男人听,到叫家里的女性长辈听的一震。顾氏才擦过手坐下,就好奇道:“岳儿,你给婶娘好好说说,报纸上还说了啥,城西要办织坊了吗?”

“哦。”陈清岳将报纸翻过一页,“婶娘,上面说,城西那边是要办织坊,还说请了老绣工教授技艺,还招养蚕人呢。呀,爷爷,这养蚕人的工钱好高啊,一个月就有四、五两。”

陈丐山听的点点头,笑着给孙子解释,“这养蚕可是门辛苦活,一年能干的时候,也就那么几个月。不然为啥能卖这么贵。”

周氏却听的很是意动,她拉着两个儿媳还有信达娘,讨论着织坊的情况。

在她们的交谈中,让陈恒又收到一个新的情报。

原来大约二三十年前,扬州也是有过好几家织坊,当时各县里的不少妇女都有靠它们为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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