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146)

作者:商狄


“别怕,以后都会好的。”陈恒实在想不出安慰人的话,只在临走之际安慰一句。

又带着信达一起,走入午后的阳光中。

“你明天还会来吗?”少女追着远去的背影问。

陈恒回头笑了笑,冲她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初雪

天气依旧寒冷,陈恒抵达营地时,硕大的太阳悬在头顶,金色的光线洒在流民的简屋上,将一切照的明亮耀眼。

让人格外欣喜的是在木屋跟帐篷的缝隙间,有几处炊烟徐徐升起,想来是有人不满意天天吃粥,正在给自家改善一下伙食。

这是韦应宏跟林如海的功劳。在流民们奔赴城西之后,他们就主动提出尽早结些工钱给流民。

为了让流民们更好的过年,韦应宏将工钱的时间缩至五日一发。纵然到手的不多,也足够家里的女人忙活开。

人最怕的不是事情多,而是无所事事。

现在扬州的食物存量充足,又有苏州、杭州等地在身后顶着撑腰。只要流民们不主动闹乱子,从九月就开始准备的义仓,是足够他们生活到来年春耕。

假如来年是个好时机的话。

陈恒来到大棚处时,他的同窗们就在讨论此事。

他们的话题已经从‘是否会有涝灾’,跳到了‘涝灾来了,春耕该怎么办’上。

见大家讨论的很是精彩,陈恒就悄悄在后面寻了个位置,静静坐在外头,看着杜云京跟崔游道辩论。

这俩人都是聪明人,但他们的聪明更像是陈恒上辈子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一身才华都在学识上,可真要去看待、处理一件事务,还是多了些书生气。

聪明和智慧,就像才华跟才能的关系一样。前者虽是天授之能,可真正引领一个人走向顶端的,往往是后者。

若把才华比作一瞬而过的绝美烟火,那才能就是经久不息的日月,历久弥新,得之可以照耀终生。

对于聪明人,最需要的就是经历。

等到将经历转化为阅历,明白世间万物与人的联系,一个人就到了该做一番事业的时候。

杜云京跟崔游道无疑是成长最明显的一批人,陈恒从他们俩人讨论的问题就可以感觉到,他们看问题的角度已经高出别人一筹。

陈恒又听上一会,这群人的话题又转到“如何整治涝灾”,棚内热络的气氛,倒真让他回想起过去读书时的闲暇时光。

可陈恒听的高兴,杜云京却注意到他的身影,连忙笑着伸出手,指向人群,“我们自己说了半天,不如让这个偷懒的,上来给我们再说道说道。”

大家一侧头,便瞧见想要躲藏的陈恒,一时纷纷开始起哄。

有些事他们虽然不清楚,可自从陈恒管事后,营地跟府衙的变化,还是能看得出来。

虽然还想不明白陈恒在其中扮演的关系,可并不妨碍大家对陈恒的欣赏。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个姓陈的,是个能谋事、断事、共事之人。

陈恒盛情难却,就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走到台前,他轻轻咳嗽一声,决定对之前的问题都说下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涝灾是会来的,至于是多大,倒不好说。”

陈恒说的很是自信,他不是无的放矢。

这里面涉及到一个过去的地理知识,地球是个圆形,赤道附近承受太阳的辐射大,所以温度更高,这些热气升腾到上空之后,再向地球两极移动,因此,可以将热带理解成一个套在地球上的圆环烤灯。

这个圆环像个罩子一样,走到哪里,就把哪里的空气挤压在自己身下,形成一片短暂的高压区域,也就是地理课上说的副热带高压。

副热带高压有个作用,就是压住蒸发的水气,不让它上升凝结成雨,这也是大旱的由来。可这些增发的水气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它们一直聚集在圆环下。

只等它退去后,水气就会直接上升,形成难遇的暴雨。

可陈恒毕竟不好把脑中的知识直接说出来,他想了想用了个世人更能接受的理由,把历朝历代的灾害联系,以及《相雨书》中关于雨水的论句说出。

众人听之,不免有些奇怪,有人当即问道:“这相雨书是何物?为何我从未听过。”

陈恒当即傻眼,这本书是他在林家的藏书楼中发现,当时觉得有趣好玩就看了,没想到竟然有人不知道。

“是唐代黄子发所著,我只听说京师的钦天监里藏有它。学兄,不知你是从何处找到这本书?可否借我等一看。”

“此书乃长辈所物,我不敢擅自决断,待我回去问过一声。”陈恒不敢乱答应,虽然这本书被藏在角落,可未必不是林伯父的心爱之物。

这名同窗很是遗憾,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碰到这种少见的孤本,总是有些心痒难耐。

经过这么一打岔,大家对《相雨书》的好奇,明显高过涝灾。

众人纷纷催促陈恒讲些书中的内容,此事倒也好办,陈恒就挑了些浅显易懂的知识点。

从如何望风、观云、到雨水的稠密程度,众人听的新奇又好玩,不乏一些有心人,特意拿出纸笔记录。

陈恒洋洋洒洒讲上一会,就碰到几处流民过来询问事情。

大家这才起身,只在临行前问道。

“学兄,即使书借不到也无妨,明日可否再给我们讲一讲?”

“就是就是,学兄,我觉得你说的简单透彻,说不定比我自己看书还来的容易。”

其实也不怪几家书院的学子激动,夫子们教的只是四书五经,关于课外的知识,还是要靠自己学习补充。比如《盐铁论》、《水经注》,以及这次的《相雨书》。

你想指望每一个夫子都精通这些,无疑于痴人说梦。

陈恒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见此,学子们才欢天喜地的散去。

等到他们离开,陈恒就看到等候自己的薛蝌等人,江元白一个箭步窜上来,当场诉苦道,“好啊,恒弟,你又偷偷瞒着我们看书。”

“我在寝屋看的时候,可没有躲着你们啊。”陈恒摊开手,满脸的无辜。

“下次你再看什么,我就把你的书拿来先看看书名。”江元白不住摇头,颇有些悲愤道。

薛蝌笑着拍拍江元白的后背,“好啦好啦,即使恒弟把书给你,你看个几天,也就丢到一旁了。”

江元白傻了眼,上下扫视薛蝌一眼,道,“蝌弟,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吗?”

“哈哈哈哈,走走走,我们去外面边巡视边说。”钱大有在后头推着两人,他今日穿的非常厚实,腰上又挂着面铜锣,看上去十分有意思。

路上,陈恒将甄姑娘的事情又给他们说了说。

他们几个知道对方跟贾雨村的关系后,都不免觉得命运巧妙。

话题说着,又绕到徐麻子身上。

“府衙那边可有消息?”

“听说还在查呢,应该有一两个盐商也牵扯其中,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有个结果。”

“报铺那边的直宾都没有消息吗?”

“就算是有,怕也不好公布。”

“对了,恒弟,倒有一事,得要你留点心。”薛蝌突然对陈恒说道,“我昨日回家,听爹爹说起,扬州城里有不少地下钱庄,正偷偷给流民放利钱。”

“什么?!!”陈恒听的直皱眉,可想想也有些无可奈何。

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毕竟不好处理,他想了想,道,“正经的来路就算了。要是存了坑蒙拐骗的想法,想办法通过报纸,把他们的手段给流民讲一讲。”

“好,我回去给爹爹说一声。”薛蝌点头。

“此等鼠辈,真跟京师的那帮国贼禄鬼一样,趴在百姓身上吸血,叫人恨不能手起刀落,杀个干干净净。”

江元白听的义愤填膺,流民里有大批京师逃难来的人。通过他们的讲述,再由报纸传播扩散,扬州人也知道京师那边离谱的物价,以及高门大户囤货捞钱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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